午時,方墨時為溯水引見安王,道明來意,便受邀入姜國皇宮。
一紅一紫手持兩杆拂塵,路上吸引了不少宮人目光,期間也聽到了不少議論。
“陛下從不曾請過道士來宮中的……”
“那位紅衣的道長頭發是白了,看那身形倒還很好。”
“那位紫衣的道長,生得好生俊美……”
讨論君子華的,多半是說他生得如何如何俊逸潇灑,讨論溯水的則多是關于她的白發與面具。
他們是同安王一起入的宮,更是一路同行,一般來說,宮人們都是遠遠望着,不敢逾矩,讨論聲也不大,換作常人是聽不到的,隻是他們二位的耳力不比常人。
毫無疑問的,将那些議論聲一一聽入了耳中。
安王将他們安頓在皇帝用來面見外使的宮殿之内,叫了宮人去通報皇帝,叮囑二人在此處等候,之後便稱尚有要事出了宮。
“你既然跟着吾,就該老實些,切不可壞事。”
“在你眼裡,我就隻會壞事?”
溯水擡眸看他,眉角微挑,揶着戲谑:“不然呢?”
“我帶你去往上界見過荼歌!”
“不用你帶,吾若要見,天帝也不會攔着。”她一手擡起拂塵,一手托着鬃毛,慵懶懶的把玩着。
“我還帶你去過無恒殿療傷。”說到此處,不禁挺直了脊背,力圖為自己正聲。
“哦?”她笑笑,睨他一眼,又道:“不曾記錯的話,那傷還與你脫不了幹系呢。”
“我……”好吧,他敗了,他的确沒做過什麼讨喜的事,畢竟一開始接近溯水的目的,隻是想讓她讨厭自己。
君子華無言以對,隻好閉口不言。
溯水看着君子華有口不能言的樣子,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誠然,她受傷的主要原因不在于他。隻不過,他并不知其中内情,隻當是自己給她惹來的麻煩,故而常懷愧疚。
不多久傳來了太監尖細的嗓音,高喊皇上駕到,再就是宮人唱了禮詞。
皇帝卻是匆匆進了宮殿,并未理會跪了一地的宮人。
溯水與君子華分前後站着,各自揮起拂塵,有模有樣的單手作揖,亦是不卑不亢。
皇帝回禮,急忙詢問:“二位道長可是見過歌兒了?”
“回陛下,見過了。”溯水答道。
“一切可還安好?”
“有陛下如此挂念,怎會不好……”有過簡短的客套之後,溯水也簡述了一些有關安容歌的情況,其間也虛虛實實,并非全貌。
君子華看着溯水,徑自咂了咂嘴,心想哪要什麼三個女人一台戲,光有溯水一個女人就夠一場大戲了。
聽過溯水一番真假參半的話語之後,皇帝不疑有他,重重的吐了口濁氣,說道:“這天下之人,能讓朕信得過的,除了朕的胞弟安王,恐怕也沒幾個信得了,既是他找你們來的,那朕也是信你們的。”
溯水不曾告訴皇帝,安容歌原本身死之事,隻草草告知她現下所在何處,說明是為了尋藥,要暫留在冰域一段時日,等到時機到了,自會将她帶回來的。
畢竟當前局勢尚不明确,若安容音可以是假的,那麼皇帝一樣也可以作假,還是謹慎行事要好。
她想了想,又道,“安平公主曾與貧道說過,已經許久未見安甯公主,想念得緊,這次回來,還特地委托貧道代為看望,還請陛下恩準。”說到此處,微微颔首,以示請求。
“這自然是可行的。”皇帝笑了笑,看了看溯水身後的君子華,又道:“隻是容音尚未出閣,盡管道長是出了紅塵之人,但終究是男女有别,所以……”
不等他說完,君子華便接了口,聲調也是十分溫和,不似平日裡與溯水鬥嘴賴皮那般,彬彬有禮:“那便由師姐前去吧。”
皇帝滿意點了點頭,招來宮人為溯水引路,自己則因政事繁忙而匆匆離開了。
宮人領着溯水入了安容音的宮殿之後,便行禮告了退,殿中隻留下溯水與一名粉衣侍女,再無他人。
溯水細細打量了她一番,見她生得頗有姿色,不由得感歎皇宮之中向來多産美女這一說了,她問:“這諾大的公主殿,就你一名侍婢留守?”
粉衣侍女不說話,隻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好似聽不見溯水的話。
按理來說,宮中侍女素來禮數周到,不至于有人問話卻不答。
難不成,是聾啞女子?
正想着,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溯水轉過身去,也隻一眼,便僵住了。
那自殿外走來的女子見她怔住,也不意外,勾唇一笑,右手正握着一柄通體晶藍的長錐。
不等溯水回神,女子便如離弦之箭般迅速朝她猛沖而去,距她三步遠處将右手一推,手中的長錐疾速飛出,直直射向她的右身側腰。
在長錐尚未貫穿肉身之際,女子瞬息與溯水擦肩而過,停在了她身後,再一擡手,便接住了滴血未沾的長錐。
溯水身子往前一傾,嘔出大口鮮血,眼眸眯了眯,對于當前情形,很是難以置信。
接着,身子便不由自主的癱軟下去,直到手肘撐在了地面,這才借力緩緩回頭看了一眼。
那女子背對着她,慢悠悠的收起長錐,側着臉,淺笑嫣然:“帝姬殿下,許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