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桂芳拿了羽絨服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兒,許思睿膈應了一天,感覺自己已經不認識這個世界了。他不由懷疑祝嬰甯也知道這件事,早上裝傻充愣隻是為了掩護自己的母親,畢竟——連看似唯唯諾諾的劉桂芳都能理所當然偷别人東西,祝嬰甯藏着歪心思似乎同樣說得過去。
他想找機會和她單獨聊聊,探探她的口風,看她對這件事是否知情。但屋子裡人來人往,劉桂芳也在場,他好不容易才趁着洗澡逮到一個單獨和她談話的時機,因此沒想什麼就把人拽進來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或者應該說,完全不一樣。
因為祝嬰甯竟然尖叫了一聲,活像個被冒犯的小姑娘,捂着眼睛,迅速背過身去,将自己縮到了角落裡,連看都不敢看他。
“……你在幹嘛?”他感到匪夷所思。
她顫抖了很久才從牙縫裡擠出磕磕巴巴的應答:“我才想問你在幹嘛!?你、你為什麼……為什麼不穿衣服……?”
他奇道:“什麼鬼,你見過誰洗澡穿衣服的?”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啊,你莫名其妙犯什麼病?”許思睿皺起眉,掰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掰過來,“先别管這些了,我有話想問你,你不是說要幫我找羽絨服嗎,找得怎麼樣,有頭緒了沒?”
祝嬰甯的肩膀就像鋼筋似的,他掰了一下,竟然沒掰過來,不信邪地又掰了一下,她猛一甩肩,直接将他的手甩開了。
許思睿納悶地幹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想等她就他的問題說些什麼,結果等了半天,她既不回頭看他,也不開口說話,隻是縮頭烏龜般一味埋頭裝死。
他的耐心條很快見了底:“你倒是說話啊?你再不說我就當你心虛了?”
威脅落地,她仍舊毫無反應。
許思睿啧了一聲:“這樣我可真當你心虛了啊?别說我沒給你辯解的機會。”
又等了一會兒,這人仿佛一尊石像,直接在原地生根了。
“……操。”
許思睿有點光火,上前一步,想要動用蠻力強行将她扭過來,但幾乎是在他上前的那一秒,她就顫了一下,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使勁貼在鐵棚上,用發顫的嗓音大聲制止道:“……你别過來!”
許思睿便愣了一下。
這句“你别過來”從語氣到音色都太像女孩了,像到一個可怕的猜想不得不在他心裡慢慢成型。他低下頭,看到祝嬰甯縮着肩膀,捂着嘴唇,露在手掌外的一雙眼睛瞳孔劇烈震顫,黑與白搖晃成被墨水泅染的清池,煙波浩渺,驚濤駭浪。
視線再往下,是她的耳根。
山裡日照充足,生活在這裡的人皮膚普遍呈淺麥色,她也不例外。但也許是耳根這個位置難被陽光直射,她身上這寸皮膚的顔色明顯比周圍白了一個度。因為白,所以泛紅的時候也格外明顯。那點紅從她耳根處暈染出去,如同鮮豔的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潑紅了周圍的肌膚。
臉頰、脖頸、鎖骨……
她整個人紅得像熟透的鮮蝦。
許思睿感覺自己整個腦門都嗡了一聲,仿佛一口鐘在他腦海裡敲響,震得裡頭腦漿稀碎。
他想一定是有哪裡搞錯了,一定是有誰在跟他開玩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妄想再負隅頑抗,同真相搏鬥一下,他擡手捏起她的下巴,眯眼仔細打量她的臉,結果越看心越涼。
雖然不算漂亮,不夠精緻,但從骨相到皮相,千真萬确都是女孩。
老天,他到底為什麼會覺得她是男的?!
他以為聲音清脆是還沒變聲,身材瘦小是基因和夥食問題。現在仔細想想,難怪有些時候她和周圍人的反應都那麼怪,他居然讓一個女孩背着他走山路,和她同床共枕一個星期,當着她的面換褲子,現在還直接把人拽進了浴室。
……不能再回憶了。他吓得趕緊甩開手。
真相帶來的沖擊讓他再也顧不上什麼羽絨服,許思睿朝後踉跄兩步,眼前一黑,差點就地暈死過去。
但還不能暈。
意識到自己現在仍□□,他手忙腳亂搶過祝嬰甯懷裡的睡衣,往自己□□一遮,嘴唇抖了半天,才哆哆嗦嗦抖出一句話:“……你出去。”
祝嬰甯不敢動,她聽到了他穿衣服的動靜,但不确定他穿到了什麼程度,生怕一個轉身又是視覺暴擊。
兩人僵持了好半天,最後還是許思睿先開口,聲音裡竟然夾了幾分哭腔:“……你出去,出去!”
祝嬰甯驚呆了,她不知道他在哭什麼,好像該哭的是她吧?但她心裡亂成一團,沒辦法再細究真相,隻好胡亂應道:“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然後學着螃蟹步,橫向朝門口移動。
好不容易碰到鐵門,身後許思睿忽然又拽住了她的手。她大受驚吓,脫口而出:“你又要幹嘛?許思睿你變态啊!”
“卧槽,我不是變态!”許思睿感覺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連忙像被燙到似的松開手,語無倫次解釋道,“我拉住你是因為想跟你解釋一下……我是想說……靠!我不知道你是女的!我之前一直以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