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釋的時候祝嬰甯已經手忙腳亂拉開了鐵門,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話,砰的一下就把門甩上了,溜得比被老鷹追殺的兔子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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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思睿短暫的十四年人生由此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完全不知道這個澡自己是怎麼洗的,像在清洗一隻待宰的豬,機械地把自己搓完擦幹,出門時甚至被門檻絆了一跤。
楊吉等人正在屋後搭起的雨棚下聊天打屁,正聊得高興,就見許思睿狂奔過來,瘋瘋癫癫地問:“這幾天的錄像存在哪?還在你們這嗎?!”
“什麼?”
“我問你們這幾天的錄像存哪兒了,存儲卡還是硬盤?給我!快給我!”一邊說一邊低頭要去搶劇組的攝像機。
大家都被他弄暈了,攝像師本能地護住相機,楊吉則攔住他,問:“你發什麼瘋?這一期的錄像已經存在硬盤裡送去剪輯了。”
“你說什麼!?”
許思睿大吼一聲,聲音之大,震得楊吉的耳膜一陣刺疼。他龇牙咧嘴捂住耳朵,氣得忍不住去擰許思睿胳膊:“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尋常許思睿肯定已經暴走了,但他現在就像小孩子被吓掉了魂一樣,呆傻呆傻的,被人掐了也毫無反應。
楊吉有點擔心了,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發燒了?”
“你還能把硬盤追回麼?”他魂不守舍地問。
“開玩笑,都寄到省會去了,你想我怎麼追回?”
“……”
許思睿就不說話了,怔在原地,眼神放空,足足過了兩分鐘,才猛一激靈,如神魂附體,蹲到攝像機前,表情複雜地說:“我要澄清一件事。”
大家面面相觑。
他對着攝像機鏡頭鄭重其事地說:“我剛剛才知道祝嬰甯是女的。你們錄下來了麼?錄清楚了,一定給我錄清楚了!一定要把我這句話剪進下期節目裡!知道不?”
他說完,大家都詭異地安靜了。
難以言喻的沉默流淌在衆人之間。
五秒後,笑聲哄然爆發開。
許思睿沒料到他們是這反應,被他們笑得臉都紅了,梗着脖子怒視衆人,聲音顯得有些底氣不足:“笑屁啊笑?”
楊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捂着肚子,用指甲蓋抹了抹眼尾:“不是,我的天爺!你怎麼會以為她是男的?”
“她剪個那麼短的頭發,誰能猜到她是女的?!”許思睿立刻開始推卸責任,不過說到這,他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來了,“她一個女生,幹嘛剃個寸頭?”
楊吉聳聳肩:“你自己去問她咯。”
“……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跟她說話。”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結果這句話不知怎麼又戳到了衆人的笑點,原本已經平息不少的笑聲再次如漲潮一般湧了上來。
這幫人笑就算了,還一邊笑一邊擠眉弄眼,互相交換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許思睿畢竟還是個小孩,抵擋不住這些老油條猥瑣的調侃,被他們笑得惱羞成怒,罵了幾聲,喝止了幾句,發現沒人聽他的話,隻好洩憤般踹了腳雨棚的支柱,起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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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思睿說他不知道該怎麼跟祝嬰甯說話,這句話沒騙人。别提說話了,他現在甚至連看到她都覺得尴尬。在屋外吹了半天西北風,吹到天都黑了,村裡的燈一盞盞熄滅,劉桂芳出來勸他睡覺,他才迫不得已回到屋裡。
然而一看到那個炕,他整個人又不好了。
知道她是女生後,許思睿實在無法接受再和她睡在一起,但他同樣無法接受挨着劉桂芳或老太太睡。
天人交戰片刻,他回身從衣物箱裡翻出一沓衣服,卷吧卷吧卷成長條,塞到他和祝嬰甯的床位中間。
祝嬰甯同樣很尴尬,她強迫自己不去回想,可是一閉上眼睛就是鐵棚裡那一幕。不過再尴尬,也敵不過身邊憑空砌起一座衣服山帶來的沖擊,她從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悶聲問他:“你幹嘛?”
“三八線。”他指着那座衣服山,強撐着氣場,兇巴巴道,“不許越過來,聽到沒有!”
祝嬰甯無語了:“你講不講理?我睡覺很規矩的好不?平時都是你把手搭在我……”
“夠了!别說了。”許思睿用氣音喝止她,一張俊臉瞬間血氣上湧,在月光下紅得像隻燈籠,“你知不知羞的祝嬰甯?”
她還想再分辯幾句,但一看他火紅火紅的臉,不知怎麼回事,那份熱度就像會傳染的病毒似的,莫名從他臉上傳到了她臉上。她咬咬牙,将被子拉高,轉身背對着他,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