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三八線竟屹立不倒,祝嬰甯有些吃驚,還以為許思睿真轉性了,竟然能控制自己的睡姿,結果一看他眼底下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就知道這人壓根不是改良了睡姿,而是一晚沒睡。
她深感無語,懶得搭理他,照例先把自己該幹的農活給幹完了,吃了早餐,往自己書包裡塞上今日份的午間幹糧,打算出門上學。
走了幾步,身後卻響起了紛雜的腳步聲。
她獨自一人上學時劇組不會派人跟着她,畢竟他們的拍攝對象是許思睿,她隻是附帶的。因此一聽這動靜,她就知道準是許思睿跟過來了,隻有他跟過來,劇組才會傾巢出動。
回頭一看,果不其然。
許思睿站在她身後,和她拉開七八米的距離,表情很是不自在,顯然昨晚一整晚的失眠沒能讓他忘掉尴尬,反而将尴尬發酵得更濃烈了。他說:“你别誤會啊,我不是喜歡上學,隻是待在你們家裡實在太無聊了。”
她便“哦”了一聲,轉過身體繼續往前走。
許思睿跟在她身後,和她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一路沉默地走到學校,她放下書包,收拾了一下課本,走上講台開啟日常領讀。
恰好班主任陳斌也來了,先是向她交代了今日早讀的内容,随後手握戒尺,在教室裡踱步巡視,提醒晚來的學生們拿出課本。
走到後排,看到祝吉祥座位上無所事事轉着筆玩的許思睿,他臉上一喜,主動走過去搭話道:“許思睿,你終于來上學了!”
許思睿不知道該怎麼應,便隻點了點頭。
陳斌的教學熱情卻沒有因為他冷淡的反應消退,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跟我來趟辦公室。”
……又來?
許思睿不知道這人哪來這麼多循循善誘的耐心,不過他現在閑着也是閑着,想了想,還是起身跟了上去。
同上次一樣,陳斌依然彎腰在抽屜裡來回翻找,找出上次沒能成功交給他的本子和鉛筆,遞到他面前,執着地說:“來,你先拿去用。”
“……”
許思睿嘴角抽了抽,懷疑自己要是再不接受,這人能锲而不舍邀請他三顧茅廬,于是隻好騰出一隻手接過來。
陳斌拿指關節頂了頂下滑的眼鏡,露出一個欣慰的笑:“這就對了嘛!學生來上學,怎麼能沒有紙筆呢?紙筆對學生來說,就像将士的兵器,上場打戰可不能沒有兵器啊。”言畢又将話題一轉,關切地問,“你覺得我們班怎麼樣?和同學們還處得來嗎?”
“不知道,不熟。”他冷淡地回答。
“不熟啊?不熟……”陳斌“嘶”了一聲,沉吟道,“也是,你和同學們還沒有機會熟悉起來……這樣吧,許思睿,老師給你創造一個機會,将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你,怎麼樣?”
他心裡頓時警鈴大作,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要。”
陳斌卻置若罔聞,自顧自笑道:“先别急着拒絕,你聽老師說。我們學校原本有兩個升旗手,但其中一個家裡出了事,不得不暫時休學回家料理家事,也因為這個,我們學校已經三周沒有升過旗了。本來想找其他學生頂替一下,可惜大家的身高都不符合,都不夠高。你瞧,你這不就來得正好?老師想将下周一升旗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你,希望能借此機會改變你在同學們心目中的形象,幫助你盡快适應校園生活……欸許思睿!你去哪?”
他說話的時候許思睿已經夾着紙筆自顧自走出了辦公室,陳斌驚呆了,他執教多年,見過頂撞老師的學生,見過尋釁滋事的學生,但像許思睿這種聽人說話聽一半轉身就走的學生,還是頭一回見識。
而許思睿一旦打定主意不想繼續聽,就死也不會再繼續聽,任憑别人說破嘴皮也沒用。陳斌追出去,本來想再勸說幾句,但嘴唇還沒張開,他已經走回教室,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翻開課本作勢要早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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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讀結束,學生們有短暫的五分鐘休息時間。許思睿把課本一合,掩着嘴巴打了個綿長的哈欠。
坐在他旁邊的小胖墩輕聲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上課了。”
他張着嘴巴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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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課上下來,許思睿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發呆。第一天上課的新鮮感早就已經被沖淡了,現在即使老師講授的内容再錯漏百出,也絲毫激不起他的興趣,他隻覺得困。
好不容易撐到中午放學,大家就地解散,各自呼朋引伴找地方吃午飯。他往桌肚下一摸,想摸出點吃的,直到摸出一疊書籍,才想起自己今早出門匆忙,隻帶了個人過來,壓根沒帶午餐。
……算了。
來到這以後,挨餓已經成了常态,放在以前,餓的時候沒飯吃,他肯定要瞎嚷嚷,現在卻已經能平靜地接受一頓不吃的事實。
正打算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後背就被人戳了戳。
許思睿回過頭,還沒見着戳他的人,眼前先多出一塊餅。
不對,是半塊餅。
祝嬰甯拿紙巾包着她掰出來的半塊餅,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拿去吃。
要是不知道她是女生,他八成就接受了,可知道她是女生後,許思睿怎麼看那半塊餅怎麼覺得别扭,把臉朝反方向一撇,生硬地拒絕道:“不需要。”
祝嬰甯撇撇嘴,将手收回來,不再堅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