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連忙撈住顧澤銳因為激動而瘋狂揮舞的手臂,開口:“好好好,又當小警察了是不是?姥姥幫你找幫你找。”
姥爺在後面忽然開口:“是不是喬家那小子?”
“是嗎?”
顧澤銳見姥爺似乎是認識,于是提供了更多信息,“他,他,他應該是媽媽走掉了。”
姥爺伸手止住了顧澤銳接下來的話,看向一旁一直在隐藏自己存在感的,怯生生的小男孩,溫和地開口:“小明?是你嗎?”
顧澤銳瞬間轉頭看向旁邊的小男孩,眼睜睜地看着對面像是小雞啄米慢動作一般輕輕點了一下頭。
顧澤銳倏地生氣起來,想到自己剛才一直在問他他卻隻知道看着自己不回答,他明明可以聽見,于是他嚷道:“你剛才為什麼不回我?”
但隻是一瞬間他就意識到了自己說話的不妥之處,他不該對受了欺負的人這樣,于是努了努嘴巴,像是給自己找台階一樣,又開口:“你不要和他們玩了,他們不好。”
喬别明看向面前的顧澤銳,一張臉上的大眼睛一眨又一眨,閉上眼睛是怯懦,睜開眼睛是猶豫,隻是看向顧澤銳。
顧澤銳看着喬别明膽小的模樣,一股傷心湧上心頭,知道他應該是被欺負成了這個樣子,于是大聲宣告:“我叫顧澤銳,你和我玩,他們要是來欺負你你和我說,看我揍不揍他們!”
顧澤銳的耍帥被姥姥的一巴掌打斷,姥姥的聲音嚴而不厲:“還揍人?誰教你的?”
“紅媽……”
“哎呦我的乖孫。”
姥爺看着喬别明,想要蹲下安慰喬别明的他手放在膝蓋骨上抓着粗布褲腿往上一提,在蹲了一半的時候忽然被顧澤銳攬着肩膀,一手抽走了他上衣口袋的黑色筆記本。
顧澤銳拿走了筆記本,随手翻開一頁空白,拿着和筆記本配套的細小圓珠筆,朝着喬别明走過去,靠近他。
顧澤銳的字迹和畫畫都很差勁,隻見他先畫了一個一點也不圓的圓圈,“你看着啊,這裡是公園,然後……然後你往這裡走。”
喬别明看着顧澤銳拿着筆的手白嫩,筆尖在很努力地畫着直線,圓圈代表建築,直線代表道路,似乎是在告訴他家的方向。
顧澤銳方向感很好,面朝南,手裡拿着筆畫着直線,硬是憑借剛剛着急奔跑時不經意的兩瞥說出了很多關鍵的地方,“就是這裡,那裡有一顆大樹,樹下有一塊大石頭,然後你往左拐,第三個樓口,我就住在那裡,下面還有動物爺爺,養了一隻小狗,小鳥,還有一隻兔子!兔子好白的,兔子喝水你見過沒有,你下次找我,我帶你去看啊。”
姥姥看着這麼善良可愛、大大方方、活潑外向的孫子,早沒了找不到顧澤銳時的焦急,取代的是一種興奮,激動地拍了兩下姥爺的胳膊。
顧澤銳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社區地圖繪畫當中,等到了最後才發現這個人一點點一星星反饋都沒有給他,于是急忙把頭從筆上擡起,看向一旁一直睜着大眼看着他的喬别明。
天色已經很黑了,顧澤銳隻能看到喬别明反射着月光的大眼睛,他忽然感歎一句:“你眼睛好大!”
大眼睛又眨了眨。
顧澤銳完全忘記了面前這個人一點反應都沒給自己的糟心事,忽然湊上前去看喬别明的大眼睛,然後繼續感歎:“好大的眼睛,卡卡看見要好羨慕的。”
喬别明看着隻隔了一個巴掌遠的顧澤銳的臉,顧澤銳說話聲音大,呼吸也大,熱熱的氣體打在喬别明的臉上,但喬别明聽到他嘴裡說出自己不認識的名字,嘴巴忽然抿起來,手揪住自己的T恤下擺,還是不說話。
顧澤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看出來喬别明眼裡的他從來沒見過的難過,瞬間手足無措起來,看向一旁的姥姥。
姥姥是社區婦女主任,對鄰裡鄰居的所有關系都了如指掌,最知道怎麼搭建人際關系,怎麼處理人際關系,怎麼維善人際關系,見顧澤銳看向自己,于是連忙柔和開口:“銳銳要介紹一下自己的朋友呀,不能在交朋友的時候就随便提起自己之前的好朋友。”
顧澤銳不理解,但還是照着姥姥說的做,撤回自己的臉,一邊要撕下姥爺的筆記本紙張,一邊随口解釋:“卡卡是我同桌啦,超級兇的女生,吓死人了。”
卡卡是顧澤銳在××陽光私立幼兒園兼私立小學的蟬聯了顧澤銳三年的同桌,性格和紅媽倒有半分相似,顧澤銳在家裡被紅媽管着,在學校裡被卡卡鉗制,他又偏偏從不對女生鬧脾氣,這簡直讓他苦不堪言。
筆記本是那種連頁的,撕一張代表會掉更多頁,顧澤銳手上的動作可不算輕,那動作看上去一下就要掉好幾頁,這對有點古闆形式主義的姥爺來說可不太妙,于是他連忙止住顧澤銳的動作,輕聲對着一旁的喬别明說:“爺爺還回去嗎?要不小明和銳銳交朋友之後一起來家裡面,一起吃飯怎麼樣?”
顧澤銳原本還在對姥爺止住自己的動作有所不滿,但是聽到姥爺對喬别明發出的邀請,忽然恍然大悟地開心起來,扭頭沖着一旁的喬别明說:“你來啊。”
喬别明還是不說話,顧澤銳眨了眨眼,學着姥爺對他的稱呼,又開了口:“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