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臨第一次見到喻時川,是在哨兵向導研究所的任務分配大廳。
十八歲的哨兵站在人群邊緣,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着新發的制服袖口。他的五感剛剛完成強化訓練,空氣中漂浮的灰塵、遠處工作人員的低聲交談、消毒水的氣味,所有信息如同潮水般湧來,讓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齊臨?"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側面傳來。齊臨轉頭,看見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正對他微笑。男人約莫三十歲,眉眼間有種曆經世事的從容,右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我是喻時川,你的臨時向導。"男人伸出手,"第一次任務,緊張嗎?"
齊臨咽了口唾沫,握住那隻手。皮膚接觸的瞬間,一股清涼的精神力順着指尖流向他躁動的感官,如同夏日裡的一泓清泉。他幾乎舒服得歎息出聲。
"我...我不緊張。"齊臨聽見自己幹巴巴地回答。
喻時川輕笑一聲,眼角彎起好看的弧度:"我第一次出任務時,差點把搭檔的耳朵震聾。"他拍拍齊臨的肩膀,"走吧,路上我給你講講任務詳情。"
任務并不複雜——護送一批重要物資穿過邊境無人區。危險主要來自潛伏的異變生物和敵對勢力的哨兵小隊。齊臨的任務是警戒和防禦,喻時川負責路線規劃和危機預警。
"所以,我這是要帶孩子?"出發前,喻時川對着通訊器調侃道。
研究所的回應從揚聲器傳出:"齊臨是這批哨兵裡潛力最高的,但他第一次實戰,需要經驗豐富的向導帶一下。"
喻時川轉頭看向齊臨,眨了眨眼:"别介意,我開玩笑的。"
齊臨的臉燒了起來。他讨厭被當成孩子,尤其是被喻時川這樣的人。但内心深處,他又隐秘地期待着這位向導的指導和關注。
任務前半段進行得異常順利。齊臨的超常感官多次提前發現危險,喻時川則總能找到最佳規避路線。兩人配合默契,物資按時送達交接點。
"表現不錯。"返程途中,喻時川難得地稱贊道,"你的感官敏銳度确實驚人。"
齊臨的心髒不争氣地加速跳動。他剛想回應,突然捕捉到遠處異常的震動——三隻異變狼正朝他們奔來。
"東北方向,距離800米,速度很快!"齊臨立刻進入戰鬥狀态。
喻時川閉上眼睛,精神力如漣漪般擴散開來。片刻後他睜開眼:"不是偶然遭遇,有人操控它們。我們得立刻撤離。"
"撤!"喻時川的命令清晰傳來。
齊臨立即執行标準掩護動作——一個側滾翻占據右側掩體,槍口持續追随狼群。按照訓練,此刻他應該看到喻時川的撤退身影,但餘光所及處,向導依然站在原地。
"喻向導?"齊臨在通訊器裡急呼。
"你撤,我斷後。"喻時川的聲音異常平靜。
"這違反程序!"齊臨的槍管已經發燙。三隻異變狼呈包圍态勢逼近,最近的距離不足二十米。
按照研究所的标準撤離程序,撤離時必須要一人斷後。齊臨的培訓教官恰好是位老派軍人,總強調"哨兵必須最後一個離開戰場"。
所以當喻時川喊出"撤"的時候,齊臨站在原地沒動,端起武器準備迎戰。
"齊臨!"喻時川的聲音罕見地嚴厲起來,"立刻撤離!"
異變狼已經進入視野,涎水從獠牙間滴落。齊臨扣下扳機,精準命中領頭狼的眼睛。但另外兩隻已經撲到近前——
世界突然扭曲。
齊臨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仿佛被塞進一條狹窄的霧帶,無數未定型的光粒,在天與地之間浮動。下一秒,他重重摔在研究所醫療室的地闆上,喻時川跪在旁邊,臉色蒼白。
"你..."齊臨震驚地看着四周,"我們怎麼..."
"蟲洞跳躍。"喻時川喘着氣,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我的特殊能力。本來不該在非緊急情況下使用。"
齊臨瞪大眼睛。蟲洞跳躍是傳說中最高階的向導能力之一,整個研究所曆史上隻有三位向導擁有過。
"為什麼等我?"喻時川突然問道,聲音裡帶着齊臨聽不懂的情緒,"我已經叫你撤退了。"
齊臨低下頭:"教官說...哨兵應該最後一個離開。"
喻時川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真是個固執的孩子。"他伸手揉了揉齊臨的頭發,"這次任務報告裡,我不會提到蟲洞跳躍。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好嗎?"
那一刻,齊臨知道自己完了。他看着喻時川含笑的眼睛,感到某種熾熱的情感在胸腔裡炸開。他見過喻時川戰鬥時的冷靜果決,也見過他調侃時的輕松幽默,而現在,他又看到了這個人為保護他而展現的脆弱一面。
他愛上了喻時川。
回到研究所後,齊臨提交了匹配申請。三天後,申請被駁回。
"年齡差距太大,"匹配委員會的主管冷淡地說,"而且喻時川是特級向導,我們需要他執行特殊任務。"
齊臨站在主管辦公室外,拳頭攥得發疼。透過玻璃,他看見喻時川正和幾位高級研究員交談,表情嚴肅而專注。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
那一刻齊臨決定,即使不能匹配,他也要用盡一切辦法接近喻時川。
他開始"偶遇"。訓練場、食堂、圖書館...隻要喻時川可能出現的地方,齊臨總會"恰好"也在。起初喻時川隻是禮貌性地點點頭,後來漸漸會停下來聊幾句。齊臨貪婪地收集着每一次互動的細節——喻時川喜歡加牛奶不加糖的咖啡,看書時會不自覺地咬下唇,思考時右手食指會輕輕敲擊桌面...
一個雨天的傍晚,齊臨在研究所西側的林蔭道上遇見了獨自散步的喻時川。
"又見面了,小哨兵。"喻時川撐着一把黑色長柄傘,語氣裡帶着了然的笑意,"這次是真的巧合,還是你的感官又'恰好'探測到我了?"
齊臨的耳朵燒了起來。雨水順着他的發梢滴落,他決定破釜沉舟:"喻向導,今晚所裡沒安排晚餐,我能...我能請你吃頓飯嗎?"
令他驚訝的是,喻時川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