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室的燈光忽然閃爍起來。喻時川的瞳孔急劇收縮,整個人像觸電般僵直。齊臨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哨兵強大的精神力強行切入向導混亂的思緒——
——他看見無數記憶碎片在喻時川腦海中翻湧:邊境的炮火、扭曲的蟲洞、四十年前的輻射區...還有他自己,二十八歲的齊臨站在櫻花樹下,手中懷表指向三點十五分。
"齊臨..."喻時川的聲音突然變得滄桑,右眼滑下一滴淚,"我忘了太多事..."
燈光恢複正常。喻時川眨眨眼,又恢複成那個懵懂的實習生:"剛才是不是跳閘了?"他困惑地摸摸自己的臉頰,"我怎麼...哭了?"
齊臨松開手,懷表在口袋裡燙得像是要燒穿布料。他想起喻時川筆記最後一頁的警告:"記憶潮汐會摧毀時間旅行者,如同海浪抹去沙堡。"
下午的感官同步訓練,齊臨選了最基礎的共感練習。他們盤腿坐在隔離墊上,掌心相貼——這是十年來齊臨第一次主動觸碰喻時川。
"同步率30%起步。"齊臨閉着眼睛說,"别勉強。"
喻時川的掌心有細微的汗濕。當他們的精神力開始纏繞時,齊臨感受到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就像把鑰匙插進多年未用的鎖孔,卻依然嚴絲合縫。
"奇怪..."喻時川輕聲說,"您的精神圖景我好像見過。那片湖泊和紙船..."
齊臨猛地斷開鍊接。他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精神圖景是湖泊和紙船,除非...
"同步率89%。"系統機械地報數,"匹配度:極高。"
訓練室裡鴉雀無聲。89%的同步率已經超過大多數綁定多年的哨向組合。學員們竊竊私語,而喻時川隻是低頭看着自己發紅的掌心,表情像是找到了丢失已久的珍寶。
晚餐時喻時川又不請自來地坐在了齊臨對面。這次他帶了兩個保溫杯,神秘地推過來一個。
"不是咖啡。"他眼睛亮晶晶的,"您今晚要值班,喝這個比較好。"
齊臨擰開蓋子——蜂蜜柚子茶,溫度剛好。十年前喻時川也給過他這個。
"為什麼是柚子茶?"齊臨故意問。
喻時川咬着筷子尖:"直覺?"他的小腿在桌下不經意地蹭過齊臨的,"或者說...既視感。我總覺得自己做過同樣的事,在某個記不清的時候。"
那晚齊臨獨自站在值班室的窗前。研究所的櫻花被夜風吹散,花瓣粘在玻璃上,像一個個粉色的吻痕。他掏出懷表——十年來第一次認真考慮是否要再次按下那個按鈕。
"您果然在這裡。"
喻時川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懷裡抱着毯子。
"我查了記錄。"喻時川把毯子扔給齊臨,"過去十年,每個櫻花季的夜晚您都在這裡值班。"他走近一步,"為什麼?"
月光透過櫻花枝桠,在他臉上投下破碎的光影。齊臨想起十年前那個同樣月明的夜,喻時川臨行前也是這樣站在光影交界處,說"我們還會再見"。
"等人。"齊臨說。
"等到了嗎?"
懷表的齒輪突然自行轉動起來,發出細微的咔嗒聲。齊臨看着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輕人,想起時空物理學最基礎的法則——觀測者效應。當你凝視時間,時間也在凝視你。
"也許永遠等不到。"齊臨輕聲回答,"也許剛剛等到。"
喻時川笑起來,右眼角的淚痣在月光下像顆星星。他自然地接過齊臨手中的懷表,指尖劃過表蓋上那行新刻的字——
"時川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