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真的無法回去?”
餐桌旁,程覺星坐在椅子上,他用左手撐着臉頰,右手的手指不停地在桌闆上跳動,乳白色的指甲與桌面接觸,發出了“咯啦咯啦”的聲音。
按照這邊的時間來算,他已經在這個異世界待了将近兩個月。
不過穿越世界非常給程覺星面子,并沒有讓小少爺按照24小時累死累活地伺候自己的爸媽,他以二倍速經曆了程景岚遲頌雅的婚禮、答謝宴、當選新房仆從以及搬進新房……
在此期間,程覺星除了每天都需要吃自己的父母的狗糧,他的日子過得就像一碗平淡的水。
程覺星笃定着自己需要去進行一次“密室逃脫”,他不能再如此的坐以待斃下去。如果他再等下去的話,有很大的概率會看到自己降生的時刻!
程覺星憤憤地想道:到時候我該喊什麼?喊我自己小少爺?開什麼玩笑!
于是,對自己的家非常輕車熟路的程覺星,在三天之内将所有能夠反光的東西都偷偷地撞了一遍。
“你這是在做什麼?生活上哪裡不如意?”程景岚用棉簽沾着碘酒一點點地擦拭程覺星額頭上的紅包。
時間早已入秋,程景岚的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海馬絨毛衣,他俯下身的時候毛衣蹭到了程覺星的鼻尖,令他感到些許的癢意。
程覺星不想再絞盡腦汁地編鬼話,他破罐子破摔地說了一句:“我想回家。”
“你是傑瑞?”程景岚頭也沒擡地說道。
“什麼?”程覺星反問道。
“隻有傑瑞的家才在牆裡。”
這是在說他總是往牆上撞。
程覺星感到有些無語,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程景岚打斷道:“可以了,幸好撞得并不狠。”
他對着程覺星的額頭輕輕地吹了一口氣,低下頭将棉簽扔到了垃圾桶裡,“如果你想回家,可以和紀辰說一聲,沒有事情的話就能夠回去。”
圓乎乎的紀叔在這個時候當上了新家的管家,甚至打算将程覺星當作關門弟子來培養。
程覺星聽說這件事的時候,腦袋搖晃得比撥浪鼓都要勤奮,連忙拒絕。
他知道程景岚不懂自己的真實想法。這是實話,這個世界有誰能夠完全懂得?作為超級樂觀主義派,程覺星立馬從剛剛低迷的情緒中脫離,他轉過頭,開始打新的主意。
“夫人……她是在國醫大附屬醫院工作嗎?”
程景岚将醫護箱收拾好,遞給站在旁邊的女仆。
他聞言寬闊的肩膀微微向後轉,露出了一個不解的眼神,“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啊,沒有沒有。”程覺星擡起雙手搖了搖道。
他沒有遲頌雅當醫生的記憶,自從他能夠記事開始,遲頌雅就是萬人矚目的大明星,甚至連虞雅琪都沒有同他提起,她們兩個人是醫科大同學的事情。
來到新家之後,程覺星幾次經過書房門口,每一次都能看到挑燈夜戰的遲頌雅,他十分好奇,自己的母親後來為什麼放棄醫生這個職業。
畢竟從他穿越的這段時間來看,遲頌雅很喜歡這個職業,她為了這個職業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當醫生,非常累吧?”程覺星問道。
“你想要成為一名醫生?”程景岚搬了一把椅子坐到程覺星的身邊,等待着他的回複。
“我不配……我的數學隻有20分。”程覺星蔫蔫地說道。
“……”
程景岚的沉默使得程覺星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
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他父親的每一個年齡段都要鄙視自己的數學成績?
實在是欺人太甚!
他幾乎想要對程景岚脫口而出:你給我等着,你的兒子将來的數學同樣隻有20分!
“确實非常累,需要足夠的熱愛和責任感,畢竟這可是能夠使虞雅琪退學的專業。”程景岚回答道。
“什麼,大伯mu……大夫人曾經退過學?”程覺星睜大了眼睛。
“嗯。”程景岚應了一聲。
他為程覺星倒了一杯紅茶,然後給自己續了一杯,似乎有想要和程覺星聊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學醫,她的母親是搞聲樂的,她同樣喜歡音樂,隻是她的父親想要她能夠安安穩穩地度過一輩子。”程景岚說到這裡頓了頓,“結果最後談了一場風風火火的戀愛,最後嫁給了一個根本不在她父親考慮範圍内的家夥。”
他一邊說一邊勾起唇角:“反正虞雅琪能夠仗着程澤安和我父母寵她,于是最後她的父親也任由她玩音樂。直到大二下學期退學,在家裡重新備了一年藝考,成就了國藝那年的天籁神話。”
“雖然虞雅琪這個人看上去風風火火的,但是一旦正經起來,沒有人能夠比她更認真了。”
程覺星本以為這段故事能夠讓他看到與自己相愛相殺的大伯母的小辮子,卻沒有想到,這最後再一次間接地證明了自己是一個廢物點心的事實。
程覺星:你們真的讓我感到心态崩潰。
“唉,夫人平時真的很辛苦。”程覺星癟了癟嘴道,他偏過頭,看向窗外逐漸變黃的銀杏葉。
“你和小雅的關系看上去很好。”程景岚抿了一口紅茶,随意地說道。
“當然,我可是你們的愛情僚機。”程覺星驕傲地說道,“夫人那麼溫柔那麼漂亮,沒有人不會喜歡她的。”
程景岚聞言又抿了一口茶,他眼裡含笑地看着程覺星一邊說一邊晃着腿的模樣。
“我可以看看她穿白大褂的樣子嗎?”程覺星忽然問道。
“咳咳……”程景岚差一點因為這一句話被紅茶嗆死,“你怎麼前言不搭後語的?我真的會懷疑你是不是暗戀我老婆?”
他被嗆得眼睛發紅,幾滴淚從眼眶溢出。
“你應該珍惜,如果不是我的年紀比你小十歲,我一定會去追她的。”程覺星聳了聳肩,故意說道。
“……也不知道為什麼,你一個小屁孩也能讓我感到危機感。”
盡管是開玩笑,程景岚也發現他總是莫名的親近眼前的這個孩子,遲頌雅同樣和他說過,她很喜歡他。
程景岚問道:“你隻是想看小雅穿白大褂?”
“因為我沒有見過。”
“……你一共見過她幾次?”他無語地說道。
大概……十幾年?
“正好你下周末休息,帶我去給ma……夫人送飯吧,好嗎?”
程家和遲家的家教在業内都是出了名的好,程澤安三個人從小時候開始就沒有什麼少爺病公主病。家裡的人也沒有任何架子。
所以程覺星能夠頂着這個身份登鼻子上臉,并且不會被其他的仆人們發現,除了自己的年紀小之外,程家優良的家門功不可沒。
不過程景岚和遲頌雅都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身體不好。
程景岚是因為小時候的那一場意外,遲頌雅則是胃口不好。
所以遲頌雅每天中午都會回遲家和她的父親遲颉一起吃飯,或者讓家裡的仆人開車送餐。
程景岚抓住他話中的字眼道:“你怎麼知道我下周末會休息?”
程覺星小時候隻知道,家裡的公司楠界每年的9月7号是集團公休日,他原本以為這一天隻是員工關懷,直到穿越之後才知道原因——
9月7日,是大伯父親生父親的生日。
“我……上午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大少爺打過來的,他說讓我們提前準備東西。”程覺星表面鎮定地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程景岚站起身,将喝完的茶杯放到茶幾上,“那你下周日中午在家裡等我,我下班後直接回家來接你,你記得在上午準備好午餐。”
程覺星本以為程景岚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打算離開,卻沒有想到他忽然轉過身,擡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道:“不要再到處瞎撞了。”
……
“你又在瞎想什麼?”紀辰将程覺星撐着胳膊的腦袋推下來,“這是夫人的便當,等一下少爺從公司回來,你快點去準備!”
程覺星看着被推到面前的便當,将思緒從愁思中抽離,他渾身上下都透着快樂的氣息。
——不管了,我要先去見我媽媽~
程景岚下車時,看到的便是程覺星慢悠悠地哼着歌走過來的模樣,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程覺星,忽然發現,這個小家夥似乎與自己相處的時候,表現得實在是過于熟稔。
程覺星打開後車門将便當盒放下,然後走到副駕駛的位置坐下,他轉過頭,從上到下地打量着自己的父親,感歎地說道:“我認為你穿休閑裝的時候比你穿西裝的時候看上去更好看。”
當然,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程覺星看了14年,早已經看膩了。
程景岚今天的穿着很簡單,上半身穿着寬松的卡其色衛衣,下半身穿着一條藍色的破洞牛仔褲和松綠色的馬丁靴,脖頸處戴着一條銀色的吊墜,因為被衣物遮擋,隻露出了一點輪廓。
他沒好氣地說道:“少貧嘴,快将安全帶系好。”
到了醫院的大門口,程景岚左右張望着尋找車位,程覺星卻感到有些不正常。
“ba……少爺。”他拍了拍程景岚的胳膊,指着醫院大門的方向道,“好多人正在往外面跑,你看,保安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