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伊索愣了愣。
亞懷特轉過身來:“你想要裝到什麼時候?”
“裝什麼?”伊索聽不懂。
“你這麼單純,什麼都不懂,我就想請問,你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我……”
亞懷特的言語之間充滿惡意,與在麥林時那個和善好說話的前輩判若兩人。
即使是面對讨厭的波利,亞懷特也沒有如此惡語相向過。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不對勁,惡意在心裡滋生瘋長,他煩透了。像進入防禦狀态豎起尖刺的刺猬,要無差别地攻擊靠近自己的所有人。
“你什麼?”他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等着對方自我承認。
伊索說:“我沒有裝…”
聽起來委屈地像是要哭了。
“我之前一直住在福利院裡,直到前段時間才搬到了寄養家庭。”
亞懷特的心咯噔了一下。
蟲族有一種特殊的福利院,他們負責收養一種孩子,年幼的,找不到父母的非高等雄蟲。
為什麼是非高等,因為高等的雄蟲根本不會被放在福利院長大,他們就像淘金河裡的鑽石,一但露頭就會遭遇各方勢力的瘋搶。
而低等級的雄蟲則會被福利院撫養至成年,然後雄蟲的監護權就會被移交出去,到達所謂的寄養家庭。
這是帝國蟲族一項特殊的社會制度,他們的寄養與人類世界的寄養意思并不相同。新到的雄蟲并不是一個家庭的加入者,而是身在其中的組建者。
監護與被監護,母與子的關系隻是暫時的,寄養的雄蟲用不了多久就會和養雌結婚,這是社會普遍的共識。
沒有任何一位雄蟲的價值會被浪費,哪怕就是最低等級的雄蟲。
帝國說到做到。
同樣是雙親盡亡,但亞懷特的處境與伊索不同,是因為他的雙親是在他成年後才去世,因此他躲過一劫。
亞懷特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吃下了一顆巨大的堅果,噎住了。
伊索繼續着自己的解釋:“我已經通知過伯……嗯,來接我下班了,但他可能出了什麼事,路上耽擱了。”
所以即使亞懷特不出手,過一會也會有蟲來解救他。
他并不是故意陷自己入困局,也不是完全不會自救的笨蛋。
我踏馬地都幹了些什麼……
亞懷特幡然醒悟,在心裡痛斥自己。畜牲啊,他剛才的行為簡直是個畜牲。
“抱歉,我……”
亞懷特道歉還未盡,便被另一個沉厚的雌蟲聲打斷。
“伊索,抱歉我來晚了。”
來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雌蟲。他直奔伊索,并沒有立馬分出目光給亞懷特。
這蟲的身份并不難猜,他應該就是收養伊索的那位雌蟲了。
高大的雌蟲身上有一股軍人的氣質,在他的左眼,有一道冗長的疤,從額頭一直延伸到近臉頰,穿過眼睛,那是風霜刀劍在他身上留下來的痕迹,他左眼的瞳色比右眼淺,不知是否還能視物。
他可能并不足夠強大,但他一定足夠堅韌。
等級越高的雌蟲,短時自愈能力也就越大。能在身上留下這樣的疤痕,要麼說明雌蟲的基因等級不夠身體完全修複,要麼就是說明雌蟲當時深陷困局,無法完全處理,傷口潰敗延伸,基底已經壞死。
“伯克利……叔叔。”伊索說。
被叫做伯克利的雌蟲這時才注意到有外人在場,他扭頭看向亞懷特。
“你是?”
伊索連忙介紹道:“這位是我工作的前輩。亞懷特前輩,這位是我的……伯克利叔叔。”
“你好。”亞懷特點頭緻意。
他一直知道寄養這種特殊關系的存在,可真當他面對面地見到了,心裡面那對于現實荒誕的無力感才具象地顯現,像一雙如來佛的手一樣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他們的年齡差有20嗎?又或者已經将近30?亞懷特悲涼地心想。
“你好。亞懷特閣下,伊索今天麻煩您的照顧了。”伯克利說。
“不客氣。”亞懷特客套道。
眼下三蟲之間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亞懷特主動道别道:“既然接你的蟲已經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前輩再見。”伊索說。
亞懷特點頭,快速轉身離去。
亞懷特走後,伯克利很快就注意到了伊索左手手腕皮膚一片通紅。“你的手怎麼了?”
“沒什麼。”伊索下意識把手腕藏在身後,可伯克利哪會願意。他抓住伊索的手,卻又很小心地控制住力道,不想造成二次傷害。
傷痕很新,伯克利神色一凜:“是他抓的?”他指的是亞懷特。
“不,不是。”伊索連忙擺手。
“那是誰?”
“一個……算了吧。”伊索有點不想說,因為感覺自己還蠻丢人的,和亞懷特前輩比起來。
伊索是典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那類人。明明剛才自己手還在那個雌蟲的手中被抓地通紅,這才過了多久就已經忘了經曆過的疼痛。似乎比起剛剛的經曆,看不見摸不着的丢人才更是切膚之痛。
伯克利是個血氣方剛的成年雌蟲,哪能認自己的雄蟲算了。
于是,在伯克利半威脅半恐吓的目光下,伊索還是選擇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好吧,就一個路上遇到的雌蟲。他以為我是一個蟲,想送我回家。”非常輕描淡寫。
“呵。”伯克利從胸腔發出一聲冷笑。眼神淩冽地像是要去殺人。
伊索知道,今晚一定要有蟲遭殃了。
……
另一邊,亞懷特離開後并沒有直接回到家中,而是半途轉走向了槍火店。
槍火店名叫背光商店,私人所有,并不屬于官方。
背光商店的老闆叫做魏林,他自稱為民間商人,但聰明人的都懂,沒有點黑白兩道的關系做不了這一層生意。
對于老闆的來曆,亞懷特不甚在意,但他大體能感覺得出來魏林是正派人士,這也是他願意與之保持交流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