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在看到亞懷特的時候是有些吃驚的。"你怎麼來了？"

亞懷特保持着一個月來一次店裡的習慣，但一般都是在休息日的白天。

“來練槍。”亞懷特說。

“心情不好？”魏林問。

“呵。”亞懷特輕松一笑，“有這麼明顯嗎？”

“不明顯。”魏林笑道。

“隻是有蟲說過，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麼忙，我能想到你這個點會來店裡的原因除了心情不好就沒有别的了。”

雖然他不清楚三寶殿是什麼意思，但并不妨礙他記住了這句話。

亞懷特在槍店打過兩個月的工，作為暫時找不到别的工作的過度期，找到新工作後，亞懷特就辭了槍店的工作，對此魏林還挽留了亞懷特一會。

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亞懷特直接來到靶場練槍。

他的手槍是一把左輪手槍。六發子彈射空之後要倒出彈殼，再把子彈填入。他用的轉輪半月夾上彈法隻用上彈兩次就能把六發子彈都填滿。

靶場開了夜燈，得益于換了一個身體，亞懷特現在的眼睛一點也不近視。

八環，八環，九環，十環。

随着靶子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彈孔，亞懷特心裡的煩悶之氣消解了不少。

“最近工作很忙嗎？”魏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知道亞懷特現在正在自由航空區的一家餐廳上班，工作内容是廚師兼服務員。

說實在的，他不理解亞懷特為什麼要去做這個工作，又累又苦不說，工資開的還沒他高。

但卻又是因為他無法理解，正說明了對方是貨真價實的亞懷特，那個特立獨行的亞懷特。

“還好，就正常上班，正常下班。給我也來一根。”

魏林正在點煙。聽到亞懷特的話他愣了愣，但還是抽出了一根煙。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在他的印象中，亞懷特煙酒不沾，是個自制力很強的蟲。

“一直會。”亞懷特接過火機，娴熟的點煙。“隻不過我戒煙了。”他說。

一直？一個耐人尋味的詞彙。亞懷特現在才22歲，難道說他還未成年時就開始抽煙了嗎？魏林心想着。

亞懷特接過煙，點燃後也不抽，就在手裡夾着，看得出來是真戒了，并且很有克制力。但成年人的煩惱紛繁複雜，有時就是需要外力輔助。

亞懷特右腿撘着左腿，站沒站相地靠在身後的置物台上，一副準備進入閑聊模式的狀态。

“林哥，最近帝國有發生什麼大事嗎？”他問。

“大事可發生了不少，看你想知道哪一條。”

“都行。最大的是什麼？”

“帝國中央政局改變，美第奇家族隕落，新元帥上位。”

亞懷特露出疑惑的表情，魏林一看就知道他是一點都了解，過去也一點都不關心。于是便耐心地解釋道：“美第奇家族是帝國的一個古老的家族，他們比較低調，公衆可能不清楚，但軍政圈的都知道他們家族的地位。現任的美第奇家主是帝國三軍元帥，就在前段時間，他因病去世了。”

香煙靜靜地在亞懷特指尖燃燒着，聽到這他的心裡沒什麼感覺，悠悠地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呢？”他說。

魏林的語氣似乎有點悲傷，他繼續道：“帝國不可一日無帥，按理來說元帥的接替者應該是他最大的雌子，第三軍的統帥諾斯曼。但……總之，經過了一番陰暗的權利鬥争，最終繼位的是第一軍統帥的洛倫佐。”

噗——

聽到這個名字，亞懷特一口水噴了出來，甚至嗆到了氣管了，咳嗽不停。

誰？洛倫佐？元帥？

“你怎麼了？”魏林被亞懷特過大的反應吓到了，心裡既是疑惑又是擔憂。“還好嗎？”

“咳，咳，沒事。”亞懷特擺擺手。“你繼續，然後呢？這個洛倫佐元帥……他是單身嗎？”

魏林用一個你是在開玩笑嗎的表情看着亞懷特，“他的雄主是現在的蟲皇陛下，你居然連這都不知道嗎？”

亞懷特心虛的垂下眼睑，信口胡謅：“哦，可能隻是忘了。”

實際上是确實不知道。

“你呀，長點心吧。”魏林無奈地直搖頭。亞懷特的工作時地能力和态度無可質疑，但他卻好像對社會上的事不夠關心，仿佛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覺，沒别的娛樂生活，也不上網交朋友。

亞懷特沉思了一會。

“所以帝國現在對信息素的需求開始提升，跟洛倫佐繼任元帥有關嗎？”

聽到這裡，魏林可算是明白亞懷特為什麼突然關心起帝國政治來了。

原來是刀子割到自己身上，知道痛了！

“應該是吧，具體的我還沒去了解，但洛倫佐好戰，這是軍部的共識。他想帶帝國回到三百年前那快速擴展疆域版圖的時期。”

要拓展疆域，就要擴充軍隊，提高軍需。而信息素就是軍需的一種。

時代大廈傾倒的灰燼終于落在了地面的蝼蟻之上，每一顆塵埃都重如千斤。

“我知道了。”亞懷特熄滅香煙。扭身拿起手槍又開始練射擊了。

亞懷特輕描淡寫的反應讓魏林有些驚訝。“就這點反應？我還以為你會想做點什麼。”

“我能做什麼？我不過是個低等雄蟲。”

亞懷特的話語裡夾雜着子彈射擊的聲音，讓人聽得含糊不清。

魏林誤解了亞懷特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以為他是在自暴自棄式的自嘲。

魏林簡直要被氣笑了。

“話不是這麼說的，white，你知道你才二十二歲嗎？為什麼你說話有時候比我這個四十多的蟲還要保守。結果仍是未知的，你不去做，又怎麼知道自己做不成呢？”

讓一個已經半隐居且打算安享晚年的軍雌語重心長地說出一番鼓舞後輩的話可不容易。亞懷特毫不費力地就做到的了。

他知道魏林是一片好心，他欣賞自己。

可他……并不想領情。

“不要對我抱有期待，林叔。”

“在自由主義大行其道的時候，保守主義也有他存在的意義。保持平庸，并沒有你想象地那麼簡單。”

年紀小小，道理多多。如果說這話的是魏林自己，那麼對其他人來說這話的可信度會高很多。畢竟四十多年的人生經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他過盡千帆，說出接下來我要退休了的話。

但如果說這話的人隻是個剛成年沒幾年的青少年，隻會叫人下意識地認為他在故作老成，不知所雲。

簡直就是在放屁。魏林心想。

他倒想看看亞懷特會頹廢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