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越來越多,變得紛亂。兩人大眼瞪着大眼,誰都不肯先服。
終是陸狸認了輸,轉開眼睛不再看。
“回去吧。”
他說着坐下來,不知何處摸出一瓶與白日一樣的酒來,打開喝了一口,立刻有桂花香四處散開。
清酒甘冽,很适合想些舊事。
蕭蘊浸在花香裡,賬還沒跟他算,哪裡肯就這麼着回去,又見他一副遠離塵世的樣子想着他的浔桑,她索性坐下來:“你什麼時候買的?騙子!”
陸狸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白貓酒瓶,默默認下這個不符實的稱謂,也不做反駁,又喝了一口,那個時候,也有個人總問他讨酒喝。
“我比你大,小孩子家家喝什麼酒,拿來!”她伸着手,蠻橫地問他要。
酒是要不到,要到些别的……
還沒想起後面是發生了什麼,手裡一空,酒瓶被蕭蘊拿走了。
“你們大人毛病得很,總是愛故弄玄虛,不就是喝個酒,有什麼了不起?”她仰起頭就是一大口,“我早滿十五了,按律法也可以買!”隻不過平常父皇母後看的嚴實,沒有機會罷了。
“長得矮怎麼了?又不是不會長!我以後也長高個子!”
這是還記恨着白日裡的事,陸狸也不去搶,讓她自己喝多,好長個記性。大人的事複雜又麻煩,總歸不是小孩子能懂的。
“胸小又怎麼了?以後也會長的!哼!”
“……”
看來不僅是白日的事,還有之前他得罪她的事。
怕她喝多難受,可蕭蘊看起來沒什麼事,她喝水一樣,懶洋洋打了個飽嗝,嘴角漫上一絲笑意:“不過如此。”又把瓶子塞回陸狸手裡,“要是吧,還給你!”
自己去看星星,交握雙手許願:“我要大晏朝長長久久,千秋萬代流芳!”本是小聲,逐漸放大聲調,“父皇母後白頭偕老!”
“我還要……”
陸狸手指間轉着沾過她唇間的酒壺,聽她興奮地喊着,慢慢擡起手,又喝了一口。
蕭蘊已經轉過來,眼睛直直看着他:“我的阿狸哥哥能自由自在,再有一個心愛的人,可以過得幸福,就像叔叔嬸嬸一樣。”
陸狸不确定她到底有沒有喝醉。
“你也許個願吧!”蕭蘊偏頭,祈求他,“很靈的。”
陸狸看向遠天,遂了她的願:“願大晏四海來朝八方來賀,萬古流芳。”
以為她會滿意的,卻聽到蕭蘊低低罵他“笨蛋”,她還在嘟囔:“笨貓,你許這個願做什麼?我已經許過了,你浪費了一個機會!”
那有什麼關系?陸狸根本不在意。
蕭蘊又靠近了點,酒氣冒出來,幾乎傾灑在陸狸臉上,她說:“這樣吧,本公主再給你一個機會,你重新許一個,本公主給你做主,一定作數!”
“你的,你的,你的願望,不許說别人!”她不滿地朝他低喊。
陸狸一時沒想起來要許個什麼願,見她開始擰眉頭,才又道:“我家小公主能平安幸福,一生無憂。”
這個願望确實跟他有關,畢竟她好,他也才跟着安心。
手指落在蕭蘊眉心處,想松開她微蹙着的眉頭,卻在下一刻發現了不對,眉心的花怎麼不會掉顔色?
他又用力搓了幾下,越發覺得心涼,如果沒猜錯,女子的額心花一般都是拿胭脂畫的,她這花怎麼擦不掉?陸狸确定自己沒記錯,蕭蘊沒有長胎記。
“蕭蘊。”陸狸冷下來,“這花是怎麼弄的?珠珠給你做的?”
蕭蘊聽出他聲音不對,擡起眼睛往上看,他的手太大擋住她的視線,指頭摁的她腦殼直疼。
“才不告訴你。”她扒下他的手,“這是我的秘密,才三年而已,以我三年換父皇安康,換大晏千秋,劃算得很!”
陸狸:……
這酒以後還是戒了吧!
陸狸安靜不言,心底最深處一個地方卻尖銳地疼了一下,她說他不為自己考慮,自己不是也如此?
生為大晏尊貴的小公主,想要什麼沒有?可她又有幾個時候能為自己考慮過?婚姻是托付給大晏的,壽命是要留皇帝的,有什麼是她自己的?
連那一絲淺淺的朝他的心思,也被他狠狠踩死,屍骨無存。
這是他願意傾盡全力保護的小公主,他餘生裡剩下的最大心願就是她能無憂無慮,而今發生這種事,他一無所知,無力阻止。
什麼也不再說了,陸狸一口一口喝完壺中的酒,甘甜的酒,居然品出一絲苦味,怎麼也去不掉,沖不散。
“陸狸。”蕭蘊昂起頭,對着前頭的花叫他,已是酒意上了頭。
陸狸瞅她:“在這邊。”
她扭了一下,轉過來看見他,眼睛一眯:“我要成親了!”他“恩”了一聲。
“你為什麼不成親?成親不好嗎?”
陸狸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