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不解:“攔我幹什麼?他剛才可是要抓你。現在不殺後面可沒這樣的好機會了。”
小螳螂不喜歡和人分享食物,言簡意赅:“他是我的。”又指着雪鸮妖說:“你去救一救妖命。”
人在招搖山,不得不低頭。
“那你來。”何清默默收回長刀插在地上,坐在半死不活的雪鸮妖身邊開始拆腰帶,手掌寬的腰帶橫放在地上,揭開長條封口,一排三十二口袋,各有一枚治療不同情況的救命丹藥。
好藥雖多,但她不會給雪鸮看病啊。
何清思來想去,兩指并攏在雙眼前一抹,借靈目查雪鸮體況——完蛋,通紅一片。
幸虧師門有妖修師姐,何清救治妖修比較有經驗,不至于兩眼一抹黑。考慮到雪鸮長達三十載的苦痛生涯,何清先掏出赤紅救心丸塞進鳥喙化開,眼見雪鸮開始喘氣了,再把剩下的丹藥集在掌心,以掌力震成粉末混合均勻,先喂雪鸮吃了一部分,喂到雪鸮肚圓嘴澀,何清手裡還剩大半藥粉。
最終,何清無計可施之下選擇舉起屠刀,以精湛手藝把雪鸮渾身上下的羽毛迅速剃光,先接上爪子,再用藥粉糊滿雪鸮每一寸體膚,最後扯下一塊衣料,包嬰兒似的把雪鸮裹住。
整套功夫做完,雪鸮可愛的外表蕩然無存,氣息趨于穩定。
何清苦中作樂般抱着雪鸮哄了哄:“小寶貝兒,你可得活下來啊。”
妖修數量稀少,大多生于天地間靈氣彙集之地、為天地元氣所鐘愛,一旦身死,必引動天地異象。
南州已經快一千年沒死妖修了,雪鸮要是就此與世長辭,引來方圓千萬裡的大能修士彙聚一堂、通過雪鸮身上刀傷查到她這個殺妖兇手,即便前面還有蘇典這個始作俑者,合歡宗的千年名聲也得毀于一旦。
何清不敢想象自己回宗門會被母親和師尊怎麼教訓……
想到蘇典,何清覺得還是得把活口帶回去比較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扭頭再去找蘇典,隻看見一副鮮血淋漓的帶毛骨頭架子。
何清吓得手一抖,又不敢真把雪鸮摔了,依照記憶中雪鸮的生活習慣,輕手輕腳地用腰帶把雪鸮挂在樹杈上。
何清再三做好心理準備、确定自己神台清明後,才大着膽子湊近蘇典的屍骨觀察。
雖然四肢五官都各有缺漏,但大體上是全乎的,小螳螂貌似嘴刁得很,隻吃愛吃的,可憐蘇典眼睛裡的血混進口舌、唇舌上的血又滑落脖頸,前胸的肉掉進内髒……
“嗨呀,居然還有氣。”何清撫胸自我安慰,她總是擅長安慰自己的,人吃獸不也這樣吃麼,萬物平等而已。
一地血肉模糊裡傳出小螳螂含糊的聲音,顯然吃的正香:“他好香、肉又嫩,我想養着他慢慢吃。”
何清在蘇典滿地血肉裡仔細搜尋,好不容易在大腿肌上看清了渾身紅的滴血的小螳螂,沉默許久,發出人類良心的顫動:“要是雪鸮活着,就給蘇典一個痛快吧。”
小螳螂一眼穿透人類的小心思:“如果雪鸮死了怎麼辦?”
那當然是先養着蘇典讓小螳螂慢慢吃,再帶回宗門,不然她沒法交代。
“……你吃好,不用管我。”何清惆怅地背過身去不敢再看,怕被妖看穿脆弱的人心。
小螳螂繼續埋頭苦吃,何清就坐在樹下打坐,運轉心法牽引靈氣幫助雪鸮煉化藥性。
人一閑,就忍不住多想。
據宗門師長八卦,何清母親何潤、師傅山傾與蘇典母親蘇微在一百二十年前是同門好友,論起師門輩分,蘇微确實高一輩,後來因為修行之道相悖,蘇微叛離合歡宗轉投已憂門門下,而何潤和山傾留守合歡宗為長老。
老一輩的恩怨不牽涉小輩,何清少年時前往中州遊覽還受過蘇典關照,這些年裡陸陸續續也有聽說過彼此的聲名。但何清沒想到,蘇典道途竟如此邪性。
假如已憂門全是這等邪妄修士,掌門又是合歡宗叛徒,以後合歡宗道的麻煩可不小。
不過話說回來,眼前這隻齒華螳妖為什麼會覺得蘇典香甜可口?
小螳螂面對蘇典血肉表現出來的狂熱,何清震驚之餘,百思不得其解:小螳螂在中谷城中也沒表現出對食人的執着,怎麼就偏愛蘇典?剛才蘇典的陣法又是為什麼突然破的?
書到用時方恨少,齒華螳放在螳螂中也是極罕見的品種,何清死活想不起相關知識,隻能暫時将小螳螂奇異的天賦記在心底,回家再問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