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風波已歇,卻沒曾想這場再次降臨的暴雨來得比從前要迅猛。
暴風雨掀了茅草房,難民流離失所。
單閻坐在堂上,聽着縣丞彙報傷亡人數,本就因睡眠不足頭疼的單閻便愈是痛苦。
那陣撕裂的疼痛在他太陽穴肆虐,似要鑽破最後那一層皮肉,刺出尖尖來。
他右眼皮亦不認輸,同樣劇烈跳動地撕扯他的太陽穴。
單閻目眦欲裂,卻仍舊隻能撐着腦袋聽着堂下的人獻策。
攥着扶手的掌撚得愈發用力,像昨夜握着腰肢那般。
他沒來由地咽了咽口水,想起昨夜懷中人發絲間藏匿的山茶花香氣,心中妒火莫名愈演愈烈。
堂下衆人一邊嗫嚅,一邊不時擡眸看向堂上人的臉色,心底更是沉重。
他們并不知道這位單大人腦子在量度些什麼,在為什麼煩擾,選定了什麼良策。
他們隻知道,那人的臉色難看,劍眉緊緊擰成團,眼色淩厲得活似閻羅。
這單大人,當真是沒取錯名字。
單閻撚了撚掌心,隻一瞬便讓他想起昨夜的綿軟,卻很快被他的理智碾過。
他阖了阖眼,“縣衙後院能容下多少人?”
難民遊離在城中,或多或少會擾亂秩序,如今的燃眉之急便是替他們尋一個住所。
單閻度算過,縣衙隻容納縣丞及其家眷居住,其餘的偏房都是提前預留給事出緊急,需要下榻的貴人的。
若是将那些偏房都挪用,再在後院臨時搭些暖帳或是鋪些草席,雖較為簡陋,卻也不失為一個對策。
加上縣丞并未娶妻生子,年紀尚輕,上頭隻有二老需要贍養,可挪出來供難民居住的地兒就更大了。
縣丞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卻覺着家中二老不喜熱鬧,再說縣衙是用來行公務的場合,哪能這樣輕易地讓些草民居住,便沒吱聲。
作為主簿的蒲裕轉悠了兩下眼珠子,這縣衙中本該也有他的一間。但日子久了他也多少積累下了銀子,在外頭置了間暖屋,便沒在縣衙居住了。
他最先應答了單閻的問題,“回單大人,這縣衙後院若是都用來鋪些草席,或許還能容納三四十餘人。”
單閻聽罷點了點頭,三四十這個數字固然可觀,但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三四十餘人仍不足夠。
因次天災失了家園的百姓,至少有三百餘人。
“栖靈寺呢?去人問過沒有?”單閻沉了沉氣息,依舊在腦海中思忖着對策。
這時,縣丞才巴巴地擡了擡腦袋,看向堂上的單閻,“回大人,下官去人問過了,還未有答複。”
天災降臨,收留難民的多半是些僧寺廟宇。
單閻雖問了縣衙可收留多少人,卻更看重的是栖靈寺。
栖靈寺于前朝先帝在位時所建,至今已有百餘年,是揚州城百姓典神祭拜最常去也最崇敬的廟宇,同時也是香火最旺盛的寺廟。
除開栖靈寺,其餘廟宇便顯得規模小得多,香火也望塵莫及。
“其餘的寺廟也都去人問過了?”單閻剛上任不過數月,與這些當地的官員并不算熟悉,嘴上還是得多唠叨幾句,以防疏漏。
縣丞都一俱應了,“都去過了,晚些時候官差回來複命便能知曉。”
“好,好,如此甚好。”他點點頭,不用他多勞神就好。
本來他就因為付媛的事兒心底煩躁的很,天公又不作美,萬般心事纏繞在他心頭,壓得他喘息不能。
另一邊的付媛,聽着雨滴落在油紙傘上沉悶的響,卻莫名想起昨夜那人的喘。
她依稀記得,睡夢中丹唇觸及了黏,膩在嘴邊,糊在嗓中,腥極了。
她搖了搖腦袋,任由裙擺被地面濺起的雨水打濕,如同那些畫面在腦海中肆虐一般。
付媛覺着今日腰肢酸軟不堪,心底暗暗記恨,見着書齋前細小的台階,不過短短兩步,卻跌了個踉跄。
所幸李豫和遠遠地早已見着了她心事重重,想要上前詢問時恰好攙住了她的手。
無意的觸碰,讓他感受到了一處綿軟。
或許是為了掩飾他的尴尬,他輕咳了兩聲,“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付媛搖了搖頭,沒敢告訴他心中所想。
那些懲罰都該由她來背負,權當做是她隐瞞他月孤明身份的代價。
那些話如鲠在喉,她始終沒能說出口。
那是她與單閻兩人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不可對旁人道,兩人都沉默地守着這份沒有明說的規矩,不敢逾越。
“那換衣裳吧,”李豫和作為她多年的好友,自然看得出來她有話隐瞞。
可是既然她不想說,他也省得自找沒趣。
他時刻告訴自己,她是有夫婿的人,自己不能随意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