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揪着疼了許久,他亦有些麻木。
或許他不該抱有期待。
可他思忖着,依舊沒打算戳破她的謊言,隻苦笑地擡了擡眸,“是嗎?夫人如何得知此事?”
單閻的目光木然,卻落定在付媛的喉間,見她生生咽了口口水,便又默然地挪了挪視線。
她沒打算坦白。
由始至終都沒打算向他坦白。
他無意聽她話語裡的謊言,也懶得辨認。
單閻隻閉着眼,用指節鑽了兩下疼得厲害的眉心。
他耐心地等着付媛将話說完,滿懷期待地擡眸看她,他才緩緩開口,換了個話頭,“商會的宴席,夫人打算如何打扮?”
付媛愣了愣,顯然沒想到他非但不發作,反而将此事輕拿輕放。
既然他不計較,她也就當作這事兒就這樣過去了,挺身迎上前去,坐在單閻身旁。
單閻并沒有躲開的意思,由着她将他的手握緊,指尖在上頭打轉,心裡卻隻餘疼痛。
付媛見他并未伸手攬她,才發覺,他并非像他表面上的不在乎。
若非昨日喝了酒,或許他連那些細微的情緒都不會表露出來。
他喜歡把話都憋在心裡,習慣了打碎了牙和着不滿吞進肚子,擅于掩飾自己的情感。
從前是怕單老夫人失落,現在是懼付媛離開。
這些事,付媛心裡都清楚。
她朝單閻懷裡靠了靠,将他左手輕輕放在自己膝上,反倒是她用右手食指在他大腿上一遍又一遍地畫圈,嘴裡輕聲細語,“夫君覺得...我穿什麼好看呢?”
付媛說這話,手上雖或多或少地起了些雞皮,可她卻并不避諱。
她已經在李豫和一事上欺瞞了他,她不想再在自己的心意上瞞他了。
哪怕她從前覺着這些事過于肉麻,這些話語過于黏膩,從不肯宣之于口,如今也逼迫着自己說,迫使着自己做。
單閻的手落在她身後,五指張了又合。
他知道的,她并不習慣做這些事,也不是喜歡說甜言蜜語的性子。
可她竟然為了那個男人,改了自己的性子...
那是連他都做不到的事。
真令人嫉妒,他想。
單閻的目光再一次落虛,失神的他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回應付媛。
付媛窩在他脖頸間,見許久都沒有回應,隻有額頭處不時觸碰到的喉結上下挪動。
她擡了擡眸,與他湊得極近,近得她幾乎要忍不住挪開自己的視線,卻還是強忍住那陣害羞勁,輕聲喚了句:“夫君?”
“嗯?”單閻斂了斂那陣駭人的恨意,堆笑着垂眸,“說到哪兒了?”
“...你,”付媛抿嘴,悻悻然盯着那雙毫無笑意的眼,“裴俅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單閻話語一滞,卻依舊隻是扯了扯嘴角,盡力地擠出笑容,“沒什麼,無非是夫人方才說的那些。”
看着付媛沉了口氣,單閻的眼角便更是酸脹。
他覺着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想要發了瘋地質問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到底有什麼可隐瞞的?那個男人對她就這麼好?好到她要離開他?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覺着自己應當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至少...
至少她沒有再提那封和離書了。
哪怕他知道安慰自己的這些理由有多麼薄弱,可他依舊不敢細究。
他擰了擰眉,重振旗鼓,伸手攬過付媛柳腰,淡淡在她額頭上親吻,“娘是不是給夫人贈過一雙玉镯?可否給為夫看看?”
付媛垂眸看了眼腰上的那雙厚實的大手,心滿意足地回眸點點頭。
他還有心思待自己好,那便足夠了。
她将自己手上的銀镯褪下,從桌上取出那早已積了灰的木匣子,尴尬地朝單閻笑笑。
這木匣子,自打收下,她就再也沒有打開過了。
她始終覺着,她不想當單閻的妻子,更沒身份戴這雙镯子,便一直擱置。
如今戴上,将将好。
一切都剛剛好。
她對他的愛意剛好,戴上镯子的時機也剛好。
她将那雙翠綠細镯小心翼翼地戴上,尺寸不大不小,正正好落在她手腕上,襯得她雙手玲珑嬌俏,卻又端莊得體。
“好看嗎?”她在單閻面前搖了搖雙手。
單閻眼神對上付媛嘴角的笑意,也被帶着不自覺地笑了笑,朝她颔首,“好看。”
他伸手牽起付媛,像從前那般,用拇指摩挲着她光潔如玉的手背,好似今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好像一切都與從前一樣,卻又好像都不一樣。
付媛盯着他,眼珠轉悠了兩圈,臉憋紅了,半晌才張了張嘴:
“那...今日夫君還會懲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