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斂了斂嘴角的笑意,突然認真的攥緊了單閻的手,眼神升了又落,最後定定地停在了那人微敞的胸口,“夫君,有些話若是說出來能好受些,那便說出來。你我二人是同林鳥,不必事事都由你一個人扛。”
單閻的嘴角方垂下半分,又被他強硬地提起。他伸手彈了一下付媛的腦門,笑着應她:“為夫能有什麼話憋在心裡?瞎操心。”
付媛将信将疑,挑了挑眉,卻沒有要戳破他的意思。做夫人的責任她盡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她也都一并說了。單閻有他自己的判斷,取不取信是他該考慮的事兒。
想明白這一點,她便也不多作糾結,隻躺倒在單閻的膝上,雙眼微阖小憩。單閻見她有睡意,亦沒想着叨擾,隻一隻手攬着她肩,将袖子披在她身上,另一隻手捧着書籍,似笑非笑。
付媛雖阖了眼,可許久沒聽到翻書聲,自也曉得單閻的心思不在書上。她擡眸看向他,卻見他也恰巧垂下眼窺看她,兩人相視一笑,付媛便又安心地轉了轉側。
“睡吧,還要上一兩個時辰才能到,到了為夫自會叫夫人的。”他落下了身旁借光的窗簾,直截了當地将書本收回屜子,一隻手握着付媛的手,一隻手撐着腦袋,微微阖眼。
直到付媛再次睜眼,夜幕早已悄然降臨,片刻不敢打擾熟睡的二人。她從單閻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攀起身,見他沒有睜開眼,心裡也舒坦些。
她側到一旁坐,又掀開了自己一側的簾子,看着地上光景不斷變化,天上的月色卻依然如舊。她看着那些未知星辰有些愣神,從前她睡不着,莊十娘也會抱着她在院子裡觀星。
莊十娘隻是一個村婦,并不曉得什麼天文數理,隻能給付媛講述那些口口相傳的房間故事。那些故事裡,或奇異,或悲壯,或歡快,也在無意識間讓付媛愛上了那個光怪陸離的精神世界。
她又有些想莊十娘了。
今日單閻曾與她說過,莊十娘也會與爹爹一同出席商會的宴席,也不知娘親行頭準備得妥當與否。她滿心歡喜地思念着莊十娘,以至于單閻朝她身旁挪了挪,手撐在她一旁也沒發覺。
直到她回過眸,才發現與那人貼得極近。單閻非但沒躲,反倒是借着星光點點窺看着心上人的臉色,“夫人醒了?”
“夫君明日可得空,我想去一趟金鋪。”她指尖緊捏着單閻衣袖,祈求般地央了央。
“重建的事兒還緊着,宴會也沒安排妥當,明日恐怕不得閑。”單閻牽着付媛的手又壓了壓,“要不改日?”
“我想早些為娘也準備些禮物送去,所以...”單閻知道她思念莊十娘,便沒再應聲阻撓,隻是點點頭。
次日,金枝原想陪同付媛一同出門,隻是又再一次被她推脫。隻是這次,無論付媛說什麼,金枝也沒打算回府,隻眼巴巴地看着她,“少爺特地吩咐過的,少夫人就莫要為難奴婢了。”
“...”出門一事,她是趁着用過早膳,單老夫人進屋歇息才溜出府邸的。雖說她有正當的理由,想來單老夫人也不會如何為難她,隻是她不想再與單老夫人起沖突,讓單閻夾在兩人間為難,便不再與金枝争論,趕忙踏出了門。
剛入付家大宅,除了在門口看門的兩個小厮以外,付媛似乎就再也沒見過别的奴仆了。
心裡正納悶着,卻見莊十娘恰巧出了廂房,便急沖沖地迎上去,“娘...”
莊十娘見了付媛,“哎喲”了一聲,伸手握着她兩肘,非要她轉一身讓自己瞧瞧,她是瘦了胖了。緊接着兩母女的手便緊緊搭着,寒暄後落座。
“娘,這府上的丫鬟小厮都去哪兒了?”到底是母女,付媛也省了那些場面話。
莊十娘聽了先是哀歎,又沉默地看着付媛,揣摩着她那眼神,确認了她今日是非弄清楚這事兒不可了,這才緩緩開口,“前陣子有對母女上付家來認親,這事兒你可曾聽聞?”
“嗯,”付媛點點頭,拳頭攥得緊緊的,像是時刻準備着要為誰鳴不平似的,“那日恰巧與夫君出門,便撞見了。”她知道自己的娘親生性自卑,容易想法紛紛,便又補充一句,并非是家醜外揚,是她自己見着的。
“爹爹又打娘親了?”見莊十娘支支吾吾的,付媛心裡更是焦急,趕忙上前攥緊了她手腕,撩起袖子探看。
華貴三青羅褙子下,是一道又一道相交疊的淡粉色傷疤,那是被打得皮開肉綻後痊愈的傷痕。如此觸目驚心,付媛此刻更是揪心的疼。
莊十娘看着她那錯愕又心疼的複雜神情,先是扯扯嘴角,将衣袖扯下,又拉過付媛握着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沒有的事,别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