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和拽過她手中的話本,扯了扯嘴角,“說便是,我何曾拒絕過你的請求。”
付媛自顧自地說着昨日宴席遇刺一事,直到她說到自己與人質交換,被隗姬劫持,李豫和的視線才剛剛從話本上挪開。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付媛,隻在脖頸處見到一條細小的紅印,見她還能走動隻是精神上欠佳,這才放心地垂下眸接着審視她新寫的話本。
“能再幫我打探一下關于葉雙雙的去向嗎?”付媛話語一滞,覺着自己突然提起這話有些唐突,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對隗姬的懷疑。
她始終覺着,隗姬與葉雙雙之間定有某種關聯,哪怕理由有多牽強,她也希望隗姬能給她帶來一些新的線索。
“你懷疑隗姬認識葉雙雙?”李豫和的注意力雖一直放在話本上頭,卻也留心聽了付媛的一字一句,待她說完這才慢悠悠地擡眸看了她一眼。
付媛一隻手倚在櫃台上,身子半靠在上頭,微微偏側的臉龐被幾縷鬓邊發遮掩,如美人半遮面。李豫和目光剛拂過她的臉頰,便難堪地别開視線。
“我肯定她們兩人是相識的,”付媛語氣笃定到旁人不容置疑,李豫和自然也順着她的意點點頭。
李豫和收起話本,走進裡屋,隻聞其聲,“葉雙雙一事從前就替你查過,無從考起,有可能是換了名姓又或者是...”他知道付媛與葉雙雙姐妹情深,對于後一種可能,他則是能瞞則瞞。
付媛并不是不知道沒有這種可能性,隻是她一直不肯接受。
她負手低垂着腦袋跟随李豫和進屋,兩人迎面撞上。付媛搔了搔耳後,側過身子讓李豫和先行,自己緊跟其後,“可之前并不知道隗姬與她有關,如今從隗姬下手或許有新的發現呢?”
李豫和目不斜視,将手中厚厚的冊子壘在桌上。他手下負責寫話本的寫手不在少數,并非各個都由他領着去采風,因此許多資料與消息都是他從其他作者處摘取收錄在冊。
除此以外,他也會從到書齋來買書的書生處道聽途說,再在手下寫手需要的時候提供靈感幫助。
付媛并不知道他究竟能從何得來這樣多的小道消息,奇就奇怪在他給付媛的消息幾乎從無虛假,哪怕直接引用作為話本的情節或原型也不會出岔子。
她一直敬仰着這樣一位兄長,總覺得他好像無所不能。
對于兒時的付媛來說,書齋比付家更像是獨屬于她的港灣。在這裡人們隻會注意到她的才華,聚焦在她筆下的詩句與故事,沒有人關心她的身份與地位,容貌與性别。
比起旁人對付家獨女的認可,付媛更希望得到旁人對孤月明的認同。
李豫和對付媛來說無疑是重要的,她也并不想為難他。
付媛不是沒有看到李豫和那試探的眼神,隻是一直在與心理作鬥争。思來想去,也隻好松了口,“罷了,你隻管打探,我也不過是想要一個知字罷了。”
“是生也好,是死也罷,都請一并告知我。”
說罷她便對李豫和颔首,微笑緻意後離開了書齋。
許是被思緒萦繞了心頭,付媛險些在巷子裡跌個踉跄。原以為攥緊她手的是某個好心腸的路人,卻沒曾想對面光天化日之下穿着了夜行衣,一襲黑色在豔陽下格外惹眼。
她心頭一震,惱自己竟毫無發覺。可她如今再急再懊悔,也于事無補了。
彪形大漢将她押上了馬車,随意地将她摔入了簾内。她艱難地坐起身來,看了眼周圍堆積的布袋,甚是疑惑。
按理說,對她有這樣強烈恨意的人,應該是沖着單閻來的,這些個壯漢應當是昨日煙雨樓行刺失敗的殘黨餘孽。可看着周圍充當貨品的布袋又深表疑惑,他們究竟是何人?
然而就當付媛倚靠在這些布袋上思考時,又一個女孩像付媛一樣被用麻繩綁住了手腳,丢入了馬車。她擡眸看了眼那女孩,生得一張漂亮素淨的鵝蛋臉,一雙明媚清澈的杏眼反複眨着。
付媛有些困惑,若說這些殘黨是沖着單閻來的,那這女孩又是何人?百思不得其解,她便想要張嘴詢問這女孩的身份,可那人始終未瞧她一眼,隻是癟着嘴恨恨地看向輿外。
即使不是像付媛這樣善于察言觀色的主,也能看得出對方并不想搭理她。她便也隻好将那些試探的話吞回肚子裡,無奈地随着她目光看向輿外隻能窺見皮毛的光景。
馬車反複搖晃,付媛沒能保持住平衡,直直地摔向了一旁的女孩。女孩将雙膝立起,幫助她艱難地起身,嘴角扯了扯,卻依舊沒有說話。
付媛擡眸看向她,道了句謝,又尴尬地将目光挪向别處。
最後馬車停留在了山頭的一處荒廟,一個滿身腱子肉的壯漢将兩人拽下了馬車。兩人面對着面被捆在了相對的兩根柱子下,付媛借着被捆綁的功夫觀察着賊人。
将兩人擄走的賊人共有兩人,一個生得高大又魁梧,黝黑的皮膚锃亮,另一個生得矮且瘦小,皮膚雖沒另一個那樣黢黑,卻也算不上是白淨。
生得瘦小的那位幾乎不曾開口說話,每次都是由着另一個來開着話頭,他隻呆愣地應過一兩聲“哦”。付媛猜測着這兩人中,話事的應當是那位身材高大的壯漢。
兩人相繼走出廟宇,付媛抿着嘴看着兩人漸行漸遠,這才敢張嘴學着毒蛇“嘶嘶”兩聲,好引起對面的女孩注意。
對面的女孩垂着腦袋,眼睛完全被她額頭前的秀發遮擋住,付媛無法辨别出她是不是暈了或是甚麼,隻好開聲試探道:“妹妹,你還好吧?”
女孩擡眸看向付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付媛對上她的眼神,又瞬間失語,不知說些什麼搭話才是,便隻灰溜溜地道了句:“沒事就好。”
“沒事是沒事,”女孩喃喃,“但也得想辦法逃才是,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出格事兒來。”
沒等付媛附和,女孩便又張張嘴吆喝,“二位大哥,這眼看着太陽都要下山了,天黑了可不好打獵,難道二位不想吃些什麼充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