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亂,羽箭斷,山河碎。
數支羽箭飛來。
阿日斯蘭帶着大軍攻入皇宮,便見到昔日熟悉的宮牆和金水橋。
隻見那琉璃瓦下,乾清宮中,還坐着身穿龍袍的敬仁帝。
而他身前的龍案上,分明擺着一支裝滿酒的玉白酒杯。
敬仁帝望見台下的範睦守,眼神一凜。
随後,他忽地大笑起來:“是朕眼拙啊,天下皆無罪!萬罪皆在朕一人!”
敬仁帝說完,仰頭飲下毒酒,擡手将罪己诏扔上龍案。
随後,他嘴角流下鮮血,便沒了氣息。
阿日斯蘭滿意地看着眼前局面,對範睦守言:“恭喜範公子回家了。”
“皇上可别忘了,有一人要交于範某自行處置。”
範睦守盯着死在龍椅上的敬仁帝,眼神晦暗的說道。
“放心,答應過你的事,朕不會食言。”
阿日斯蘭說着就踱步在殿中四處打量起來。
範睦守垂眸,藏起眼中按捺不住的急切,便出了宮殿,撩袍上了廊橋。
昔日她就是站在此處,叫他擡首望見了她,從此心存旖旎幻想。
這不能怨他,隻能怪她對自己由來已久的忽視。
再往前就快到倚鳳宮了,于廊橋上踱步往前的範睦守,不由得摩挲起腕上菩提。
不知為什麼,越是靠近她,他的心越是慌亂,明明這麼多場戰争都未叫他心亂過。
等來倚鳳宮門口,他竟連呼吸都亂了。
他該如何編織他的角色。
讓她心願伴他左右。
此刻,倚鳳宮,林沅璟聽着外面越來越近的嘈雜聲。
她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吩咐安福:“你快走吧,去找到張夫人,記住,護好自己,此後世間再無溫賢了。”
安福流着淚對林沅璟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隻仍不願離去。
林沅璟閉眼落下清淚,赤足站在倚鳳宮門口。
想着太學院昔日所學,哀笑起來。
“原來這就是,奴強主殃,烽火連三月,黎民百姓苦。”
如此想着,林沅璟仰頭喝下了敬仁帝給自己的斷腸酒。
她笑着望向泛着光亮的宮門,細聲喊道:“阿妍,且等等我,你騎着馬,勿要太快……”
與此同時,範睦守推開倚鳳宮的層層宮門,聞着熟悉的甘松,來到林沅璟的寝殿前。
推開門,他便見到林沅璟閉眼倒在地上,滿臉淚痕,纖細的右手死死捂着自己不停湧着鮮血的口鼻。
因她怕弄髒了趙意妍為自己挑的青衣。
範睦守見狀,一顆心差點跳了出來,慌亂的撲過去,将臉色慘白的林沅璟懷抱起來,跑出宮門,不停地喚着醫官。
林沅璟無力擡眼,淚眼朦胧,隻感覺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着。
随即,她便再沒力氣的沉沉合上雙眼。
而這一切都被躲在屏風後的安福看在了眼裡。
驚慌間,她隻能死捂着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趁範睦守走後,她便立馬跑了出去。
太醫院内,範睦守盯着醫官熬着解毒的藥,眼神陰鸷淩厲地詢問:“她如何了?”
“溫賢公主的身子本就虛耗的厲害,此前還吐過血,現在又喝了斷腸酒,幸而送來及時,下官隻能盡力保住她的性命,後續調養隻能看她自個兒的心思了,如果調理不得當,也會損耗壽命。”
醫官如實說着,便退了出去。
範睦守眼神黯淡,看着床榻上面如死灰,無半點求生意志的林沅璟青衣赤足,俨然一派赴死的決絕之像。
他細細描摹她的眉眼,暗思不解,究竟是為了誰?你這般決絕赴死。
是這個國家?還是趙意妍?還是其他……
總之,你不是為了我,這叫我怎麼甘心。
見你盛裝赴死,我心萬分刺痛。
此後,你定要好好補償于我。
他擡手撫過她的鬓發臉頰,順手理過她的衣領處。
如此熟悉,甚是自然,好似早在幻想裡排演過多次。
他坐在榻前,垂首理着她鬓角碎發。
随後,他按捺不住的俯下身子,嘴唇蹭過她的耳尖,溫潤的氣息撫在她冰冷的肌膚上:“你怎麼能輕易死去呢,你還未将我刻骨銘心,怎能如此?此後,至少想起我,你便不敢輕易死去才行。”
看着榻上的林沅璟,範睦守彎唇暗笑。
才見故人,衷心瘋魔。
他開門叫來随從,吩咐了幾句。
随即,夜深人靜時,一輛馬車停在了宮門前。
便隻見範睦守懷抱着一女子上了馬車。
女子臉色很不好,依偎在他懷裡,呼吸微弱。
他于馬車内,用臉頰細細蹭着她鬓發,深深喟歎。
暌違已久,歡欣難掩。
那濃烈的甘松,熟悉的攀上兩人,時時纏繞。
*
進了京州,那日蘇便駕車來到玄武大街的一棵杏花樹前。
他下了馬車,踟蹰許久,才敢走進寫着定遠侯府四個字的門内。
往年間,非要待到三月下旬,杏花才會綻放。
這會兒二月初,侯府前的杏花竟烈烈綻放起來。
那日蘇推開侯府大門,冷風灌了進來,卷起朵朵杏花。
他踩着一地花瓣,往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