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窗前的舊紗被風吹起,他停在一個房門前。
推開門,就見到被整理好的衣箱。
打開衣箱,他便看到一卷畫。
他緩緩攤開畫卷,畫中女子映入他雙眼,愕然是他記憶深處的趙意妍。
他溫柔笑着,輕撫畫上如雪中神花般的女子。
隻是笑着笑着啊,就濕了眼眶。
或許,多年不見故人,所以不知情深。
再見故人之物,便覺情入骨髓。
收起畫卷,他轉身踏出侯府大門。
他的心早已落在了那年仲秋時節。
*
“皇上,外面抓到好些準備逃跑的内侍和宮女怎麼辦?”一個士卒在殿前問道。
“男的殺了,有身份地位的女子的充教坊司,其餘的的充做軍妓,給将士們纾解纾解。”
阿日斯蘭看着前朝文書,揮手不耐煩的說着。
“禀報皇上,沒有找到前朝太子林沅琮。”侍衛上前答道。
阿日斯蘭狹着銳利的雙眼,放下文書暗笑起來:“好啊,給朕玩這個,派人在各州府内給朕仔細搜查,誰敢窩藏,格殺勿論,記住!朕要見活的前朝太子!”
此時,安福将臉用香灰抹髒了,混在人群裡準備去找張清絮,但還是被攔了下來。
她被迫和其他宮女一齊跪在後宮地上時,這才見到了本應出宮的張清絮。
而此時,張清絮神志不清像瘋了似的,一直懷抱着三塊靈牌,嘴裡還念念有詞。
一個北原士卒見到張清絮抱着什麼,以為是财寶,便上前搶奪。
張清絮卻死死不放,滿目懷恨的盯着這個士卒,像是見到仇人似的。
她瞬間拔下發钗,紮進了眼前士卒的脖頸裡,隻可惜力度不夠,紮的不深。
士卒被這一刺,吃痛的亂叫起來,隻可恨奉了皇命,不能砍殺了張清絮。
慌亂間,靈牌掉落在地。
張清絮頓時慌亂的趴在地上,撿起靈牌細細擦着。
安福見狀想上去幫忙,卻也被刀劍壓着。
回來的那日蘇聽到動靜,走了過來,看着眼前慌亂,還未開口責問。
那受了傷的士卒,痛苦地捂着脖子,趕緊跑上前叫屈:“報告那日蘇将軍,這刁婦藏暗器傷人。”
那日蘇煩悶地走上前,看向張清絮。
卻被張清絮懷中靈牌上的三個字刺痛雙目。
他不由得細瞧起來張清絮模樣,這一瞧,心下激起一陣驚駭。
随即,他順手拿刀指着張清絮:“這婦人膽敢傷害我們北原人,本将軍要拉她上菜市口砍了去。”
“可是皇上說……”
“可是什麼可是,皇上一堆繁務要處理,你們把這些宮女處理好了,别聲張就行,難不成你還要跟上來,盯着本将軍殺人?”那日蘇故作不耐煩道。
安福趁他們說話之際,悄悄靠近張清絮,張清絮見了安福,皺眉搖頭,讓她快走。
可安福是個心裡通透的人,她觀摩出那日蘇的不對勁之處,便緊握住張清絮的手,讓她别擔心。
張清絮瞬間了然。
随後,那日蘇收刀,上前拖過來張清絮,喊着讓她馬上跟自己走。
張清絮卻死死拉着安福,叫嚷着:“這婢女自小便跟着我,要死,我們也得死一起!”
那日蘇睨着瑟瑟發抖的安福,怪笑起來:“好啊,一起死,給你留個伴兒。”
他把她們兩個綁着就扔上了馬車,行到菜市口後,随口叫來一個車夫,換了馬車,讓車夫走山路朝雲中駛去。
那日蘇此時難得不瘋魔,還細心算計起來,因前朝太子失蹤,其他州府肯定在到處盤查可疑的人,眼下隻有雲中以北,甚至關外比較安全。
或許,回到潼城關,回到她身邊,才是他的使命。
他如今隻想護好她唯一的親人。
上山路之後,那日蘇進了馬車,幫張清絮解開了繩子,随手将刀遞給了張清絮,讓她給安福解了繩索。
自己便提防起來四周,和車夫商量這山路怎麼走。
安福解了繩索,護着張清絮,戒備的打斷那日蘇的談話,試探道:“你是北原的将軍,你不是要拉我們砍頭嗎?這是在做什麼?”
那日蘇聞言,身形緊繃,緩緩回首,目光溫柔地落在趙意妍的靈牌上,他想伸手輕撫,卻被張清絮攔了下來。
張清絮越是凝神打量那日蘇,越是看出一些端倪。
或許是作為母親的直覺。
她突兀地落下清淚,開口問道:“阿妍和小延走的痛不痛苦?”
那日蘇聽到這聲問話,眼眶灼痛,跟着落淚道:“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張清絮聽到這聲抱歉,心肺劇痛,不等那日蘇說完,她緊了緊手中彎刀,發瘋的捅向那日蘇的腹部。
她聲嘶力竭:“那你為什麼還活着!你去陪她啊!去死啊!”
身經百戰的他,第一次沒有防備,叫張清絮得了手。
身經百戰的他,下意識,習慣地想抽出身側彎刀回擊上去。
可下一刻他卻閉目輕笑,将抽出一半的彎刀,插回了刀鞘,随後從馬車後門跌落出去,自山路旁滾落山崖。
其實他從未走出過這悲痛。
墜崖瞬間,他懷中的畫飄落,展開。
陽光刺目,好似仲秋之時。
陽光打在畫上,他分明看見,一青絲帶縛發的女子,騎着白馬飛馳。
他擁着畫,閉上雙眼。
是啊,我哪再次舍得,在經年累月中模糊了你。
從此,隻能狼狽地在記憶的碎片中抓取你。
流光太慢,趁我還記得你,我來找你。
這次,我不會認不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