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顧青朝來到國子監之後,許多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都主動朝他打招呼。
這一日,顧青朝手裡拿着《近思錄》,在他對面,頭發花白的謝明遠正端坐着喝茶,青灰衣袍上隻繡着幾株青竹,衣衫簡單,但懸挂在腰間的卻當朝皇帝禦賜的和田玉佩。
謝明遠的文章素有字字珠玑、擲地有聲的美譽,早年所作編撰的《經史精要》被奉為圭臬,天下書院十有八九以此為教材。
這位前朝文淵閣大學士,經曆過厲帝的昏庸無道,辭官不做回了老家。
到了今朝,也曾婉拒了開國皇帝過三次征召,最終還是感念于當今的心誠,這才重新出山。但他也不願再次做官,隻是來到了國子監教書。
此刻,老人的輕點顧青朝呈上的策論,點評說道,“以民為本,以法為綱……倒是有些新意。”
他忽然将茶盞擱在桌子,轉頭問道,“但這教化之道可曾想過如何具體行?”
顧青朝聞言,不慌不忙解釋道,“學生以為,可在各州縣設義學……”
他的聲音清朗,從減免農稅說到興修水利,從科舉改革談到選賢任能,石案上的茶水涼了又熱,竟不知不覺過了小半個時辰。
謝明遠撫須的手頓住,怔怔的看着在這個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的少年。
他雖出身低下,但心中卻有萬千溝壑。這讓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朝堂上舌戰六部官員的模樣。
那時候的自己年輕氣盛,望着腐朽的朝堂,多麼迫切的希望它有所改變,隻可惜……
此後月餘,老人常召顧青朝至書房,時而考校經義,時而探讨時政。
某次考教之後,他忽然輕描淡寫的說道,“明日起,你便跟着我讀書吧。”
消息傳開那日,整個國子監都沸騰了。
要知道謝明遠收徒極嚴,連英國公遞來的拜師帖都被退回。如今竟願收一個寒門學子,衆人望着顧青朝的背影,紛紛感歎他的好運。
倒是顧青朝很有些寵辱不驚的模樣,過去如何,被收徒之後仍舊如何行事。他這般沉穩的樣子,頓時赢得了不少人的贊賞。
得知這個喜訊,周薇薇正在暖房裡幹活。随後她專門派人打聽了謝明遠的喜好,得知對方喜歡珍貴的花,便親自動手培育了幾盆蘭花,讓顧青朝送過去。
當顧青朝抱着蘭花盆踏入謝府時,正撞見謝明遠在書房裡上作畫。
老人的狼毫在宣紙上頓住,目光掠過蘭草的玉色花瓣,渾濁的眼底驟然亮起精光,驚喜的叫道,“這難道是極品墨蘭?竟在冬日裡開的這般好?”
他伸手輕撫花莖,啧啧稱奇誇贊道,“這品相,連宮裡禦花園的都比不得!”
得知蘭花出自顧青朝的夫人之手,謝明遠撫須大笑,當即鋪紙寫下“蕙質蘭心”四個大字贈予周薇薇。
要知道謝明遠活了大半輩子,什麼名利金錢早已經不被他放在眼中了,年過六旬之後,他最愛的出了詩畫,并就隻剩下了賞花。
尤其是各種名貴的珍品蘭花,最得他的喜愛。這下子顧青朝送的禮物真的送到了他的心坎裡,得了他之後,更加的愛不釋手了。
等到親朋好友、以及同好登門拜訪,便對着人家高調炫耀。
這一日謝明遠的妹夫來訪,驚見書案上的素心蘭,當場願出百兩白銀求購。
謝明遠卻像護犢子一樣把蘭花護在懷裡,吹胡子瞪眼的說道,“這是我徒兒家夫人親手培育的,專門孝敬給我這個當老師的,你就算是給座金山,老朽都不換!”
消息像長了翅膀般傳遍京城貴胄圈。沒過半月,京城裡的人都知道謝明遠新收的弟子,顧青朝的夫人有一手養蘭花的好手藝。
國公府的管家、翰林學士的夫人紛紛登門求花,就連宮裡的娘娘也托娘家人來求購。
周薇薇的暖房裡,加了空間泉水的特制花肥,素心蘭、翡翠蘭、鶴頂蘭綻放出極其絢爛的花朵。
莊子裡的管事數着銀子笑得合不攏嘴,“夫人,咱們這個暖房真是建對了,原來賣花這麼賺錢!”
周薇薇望着窗外紛飛的雪花,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最近管家辛苦些,等過年時,我會給你們準備更多的年禮。”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管事的聞言,當場笑得合不攏嘴躬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