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完全散去,山窗之外,薄霧在山林之間遊移,如水洗過的灰藍色輕紗,柔和地懸在樹梢之上。仿佛天地間還未醒透,而一場長夢仍在悄然延續。
屋内極靜。
一縷帛香溫緩地燃着,香火極細,光芒微弱,搖晃在簾前帛燈上,将帷帳後的每一寸沉默映得更深。
奧潤醒着。
他沒有睜眼,也未動彈,隻是靜靜地伏在帛墊上,感受着一種極深處的牽引——那是一種無聲的引動,不痛不擾,卻如潮汐隐隐,不斷地拍打着他的意識。
仿佛有什麼,被悄然喚醒了。
不是外界強加的意志,也不是體内某處的劇烈變化,而是他本就擁有的某部分,在極其自然的節律中蘇醒。
他緩慢地呼吸着,感知着,身體像是一道尚未合攏的旋律,正在迎來最溫柔而莊重的收束。
光影未變,呼吸卻比先前更深些。他将手覆在腹前那處輕彎的曲線上,那裡傳來一種久違的安定感。
像是,有什麼歸來了。
黎溫醒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睜眼的一瞬。
那目光極靜,卻帶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澄明。
黎溫沒有多言,隻是握住了他那隻微涼的手,掌心緩緩覆上他的指節,将自己的溫度送過去。
“……似乎,要來了。”奧潤的聲音很輕,幾乎淹沒在室内的帛香之中。
黎溫點頭,慢慢扶他坐起。
動作極輕。他并非無力,隻是此刻他的全部都在與體内那份溫柔的節奏對齊,不再是一個人,而像是某個存在正在通過他,與世界對話。
窗外的霧氣愈發濃重,濕潤的氣息從山林之間一層層彌漫開來。
奧潤靠在軟墊上,眉眼安靜,神色沉着。他沒有說話,卻仿佛在聆聽,聆聽着某種即将抵達的信号。
那感覺并不明顯,卻分外真實。
他閉了閉眼,呼吸更為綿長,像是在以整個身心去回應那股正在靠近的回響。
“快了。”他低聲說。
聲音幾不可聞,卻分明落入黎溫耳中。
黎溫沒有回應,隻是握住他的手更緊了些。帛燈下,他的目光安靜堅定,将那份情緒安然地渡了過去。
時間一寸寸流淌,晨白逐漸取代夜色,光線一點點從簾隙中流入,落在屋内三人的身上。
奧潤的臉色泛白,鬓發微濕,但他始終未發一言,隻靜靜地承接着那股無聲的流動——仿佛天地之間,有什麼在悄悄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