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冉冉聽着迷惑。
趙晨似乎早有準備,從桌上遞過一張病曆單。
不是阿豪的病曆單,而是她媽媽的。
“阿姨身體向來不好,多年來積勞成疾;當時阿豪每年的學費都很貴,她舍不得吃更舍不得穿,就連生病了都不去醫院,最後拖着拖着就把身體拖壞了。”
陳冉冉半信半疑接過病曆單。
不久前她才去過阿豪家,雖然隻在遺照上見過一次但還是很快就認出了阿豪的媽媽。
“12号那天晚上,也就是阿豪喝醉酒你送他回家那一晚,待你走後,阿豪在淩晨3點給我打了個電話。”
回憶起那天晚上,趙晨幾次哽咽。
“也許是阿豪覺得自己在賽場上發揮得很不錯,自以為一定能挺進半決賽和決賽,他摁奈不住内心的激動興奮得睡不着于是便半夜起來收拾房間。”
但就是這麼一收拾,直接要了阿豪的命。
“阿姨生前有一個裝滿了遺物的箱子,阿豪一直都有在好好地保存着。”
摁奈不住思念之情,阿豪一件件拿出仔細翻閱,但在整理一件棉襖大衣時卻從裡面意外掉落了一包東西。
“那是阿姨的病曆單,厚厚一沓貫穿了阿豪的整個青春,阿豪卻從來不知道。”
有關于阿豪媽媽陳冉冉了解得并不多,隻有餐桌上那寥寥幾句。
模糊記得阿豪曾經提及學費很貴,媽媽省吃儉用供他讀書。
再看回那沓醫療單,大大小小疾病堆積到了後期一發不可收拾。
趙晨歎氣一聲:“如你所看,阿姨舍不得花錢看病,隐瞞自己的病情将僅有的錢都花在了阿豪身上。所以當阿豪那天晚上看到那沓病曆單時整個人直接崩潰了,發了瘋一樣抱着我失聲大哭。”
“再到第二天早上,原本信心滿滿的他缺因為賽場不敵其他選手而失去了決賽資格,雙重打擊下整個人直接崩潰。”
“阿豪不甘心,所以将矛頭對準了先前起過矛盾的江雲月,現場鬧事最後進了警察局,後來發生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
陳冉冉心揪着揪着,聽着趙晨的陳述再加上心裡有疑惑思緒亂如麻。
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趙晨就知道這樣單口陳述陳冉冉一定不會信的,直接将手機監控畫面呈上。
監控畫面顯示阿豪确實抱着一堆病例在趙晨身旁失聲痛哭。
不僅家裡的監控畫面,還有比賽内場評比的畫面。
剛開始評比不久,阿豪忽然就情緒崩潰開始鬧事。
不僅砸場子甚至還對評委下手,争吵辱罵不斷。
是陳冉冉沒有看到過的畫面。
趙晨一直在觀察陳冉冉,瞳孔微張凝神直視,眼眉輕挑。
心疼和疑惑參半,她信了。
他知道陳冉冉在執着什麼,思慮過後娓娓道來。
“我知道阿豪很在意這次的比賽,如果可以我也想力所能及去幫阿豪;但這件事,也許真的是我做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帶着阿豪去向評委團求情,他自尊心那麼強又那麼在乎比賽的公正,怎麼會願意幹這樣的事情呢。”
趙晨自責低頭,愧疚情緒如陰霾籠罩。
他同樣也難過,是真的不願看到阿豪落得自殺的下場。
“别說了,”陳冉冉不敢再聽下去。
擡眼望去,這裡每一處都有阿豪曾經活動的身影。
真的是這樣嗎?
每每想起阿豪随之而來的還有他自殺的畫面,夜裡好幾次都會因此做噩夢驚醒。
陳冉冉喘不上氣來,胸腔郁氣成團。
她不想再留在這裡:“抱歉,我情緒有點不好。”
不等趙晨回應陳冉冉轉身大發離開工作室,她急需要呼吸新鮮空氣。
趙晨若有所思,遠遠目視陳冉冉疾走離開的身影。
無光走廊角落裡緩慢擡起頭來,悲傷神色一掃而光,噌嗤漸露。
真好騙。
·
離開畫室後陳冉冉并沒有回家,朝着反方向去了海邊。
她胸悶得厲害,走路都磕磕絆絆的。
任面前大海再昂闊,陳冉冉心裡始終覺得憋屈。
眼前蔚藍大海模糊間漸變紅棕,數不清的回憶湧現在腦海複雜交錯。
不僅僅是阿豪,陳冉冉還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
紅得血,黑的房子,以及看不清的人臉。
難受,很難受,陳冉冉無助癱軟坐在沙灘上,任憑炙熱沙子刺痛皮膚也不挪開,企圖以此轉移痛感來麻痹身體陣陣不适。
胃酸溢出喉嚨,苦得很。
沙灘很大,一望無際,但在幾百米轉角位置處有一人靜悄悄無聲出現。
蘇禧來了,一身黑西裝如舊,寬大黑傘将半邊臉擋住。
僅一眼就注意到癱坐在地上的瘦弱身影,冷眼化柔光磨平銳利棱角。
“太笨了。”
輕搖頭歎氣一聲,有點嫌棄,但靠近的腳步卻越來越快。
“冉冉?”
身後傳來一聲呼喚,陳冉冉強忍着難受擡起頭來。
蘇禧就差那麼一點點,明明距離陳冉冉還有十步位置但是卻被童璠截胡了。
他急了,雨傘柄捏得變形。
收到消息以後童璠趕緊從蘇京回來,生怕陳冉冉出什麼事。
陳冉冉難過,小嘴嘬嘬委屈巴巴張開雙手。
無助,需要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