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棋人在這裡自然不是真來聽小曲的,他在房間内繞了一圈,而後背着手,貼近了隔着鄭秉星的那面牆。
這年代的建築沒有隔音可言,稍一靠近,放輕呼吸,應天棋便聽見了隔壁傳來的琴聲與說笑聲。
幾道男聲與樂音混在一起,不甚清晰。
新人物自帶提示補丁,看起來就很重要,應天棋實在不想錯過哪怕一個字。
他正想離得更近一點,幹脆以一種十分不道德的方式貼在牆上偷聽,可還沒等他将想法付諸實踐,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應天棋吓了一跳,以為是滟瀾到了,一激靈趕緊快步走到桌邊坐下,心裡還盤算着一會兒應付這姑娘的說辭。
可緊接着,腳步聲在門外停下,推門進來的卻不是滟瀾。
那是個着侍女裝扮的少女,端着兩盤點心低頭緩步走了進來。
彼時應天棋正裝模作樣地給自己倒酒,待人到了近前,他擡眸打量一眼,誰想下一瞬,目光卻落于那少女的面容,一時半刻竟沒能挪開。
那少女身量單薄,小臉,大眼濃眉,很是端正漂亮。
可吸引應天棋的并不是少女的美貌,而是這張臉帶給應天棋的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見過這張臉?
可他進入遊戲不久,見過的女人攏共就皇宮中那麼幾位,一隻手都數得出來,他實在想不起來面前少女帶給他的熟悉究竟從何而來。
莫名的異樣自心中蔓延生長,與之一同糾纏的是一股強烈的不安。
應天棋緊盯住那少女的眼睛,正當腦海中某個模模糊糊的答案呼之欲出時,他眼底突然閃過一道寒光!
少女從木制托盤下抽出一把匕首,身手極其利落,揚手猛地沖應天棋脖頸刺來!
“狗皇帝……受死吧!!”
全憑求生的本能,應天棋向後一仰,連人帶椅子摔在地上,但好歹躲過了少女那一刀。
他是一刻不敢耽擱,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打個滾翻起身來,連滾帶爬往外跑:
“救命啊!!”
少女一擊不成,立馬追上去,應天棋推倒房間門口的木架拖延時間,踉跄着沖出屋外。
原本喧鬧的樓閣因應天棋一聲呼救變得寂靜,客人們循聲望來,看見跌跌撞撞的應天棋,又看見他身後手持匕首的少女。
靜默片刻後,不知是誰先叫出聲,樓閣内登時叫的叫跑的跑,亂成了一鍋粥。
應天棋混在人群中沖下二樓,險些一腳踩空跌滾下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他回頭看了一眼,二樓已沒了那持刀少女的身影。
應天棋一顆心在胸膛裡怦怦亂跳,他來不及多想,也不敢再耽擱,隻欲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耳邊是男男女女的尖叫呐喊。
應天棋被人群擠在中間,推推搡搡着往前,倒也離出口越來越近。
眼看着就要離開這香料酒臭混雜的悶熱空氣呼吸到新鮮的晚風,旁側卻突然插進來一個人。
“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啊?您若是對滟瀾的曲兒不滿意盡管直說,何故要砸了奴家的生意啊?”
芳媽媽被擠得發髻淩亂,攔着應天棋的路氣急敗壞地質問着:
“救命?救什麼命?哪裡有人要害你性命?該叫救命的是奴家!你今夜鬧這麼一出,奴家損失的銀兩,你賠是不賠?”
應天棋沒空和她糾纏,口裡念叨着“抱歉抱歉”,繞開她快步往前。
但還沒等他走兩步,他忽覺有什麼人拽住了他的袍袖。
應天棋下意識回過頭,可還未等他看清拉拽他的是何人,腰間先傳來一道涼意。
兩息後,便是驟然自體内炸開的劇痛。
耳邊有人在尖叫,喊着“殺人了”,紛紛往外跑。
應天棋後知後覺地低下頭。
短刀穿過他的側腹,露出一段染血的刃尖。
而後刀被撤走,又猛地刺回。
應天棋覺得,自己應當是想痛呼出聲的。
可是張開了口,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哪怕隻是一聲微弱的悶哼。
他不記得那人到底捅了自己多少刀,隻知道身體的溫度在迅速流失,他感受到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之後,他眼中一陣天旋地轉。
樓閣内的客人已經跑了個幹淨,他身邊是歪倒的桌椅、打碎的酒菜,眼裡是樓閣四處懸着的燈籠燭火,還有……
還有手握短刀、一身血漬如同自地獄而來的芳媽媽。
芳媽媽面上沒有笑意,沒有谄媚,沒有慌懼……什麼都沒有。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應天棋,眼裡一片森然寒意。
應天棋大口地呼吸着,身體卻像是漏了氣,無論怎樣努力也捕捉不到一點空氣。
眼裡的光點一瞬模糊,又一瞬清晰。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他無意義地睜大眼睛,直勾勾望向樓閣之上。
也是那一眼,他看見了另一個人。
那人并沒有像其他酒客一般慌亂逃命,反倒是靜靜地立在三樓角落那片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遠遠地瞧着樓下的他。
應天棋最後張了張口。
喉頭湧上一股溫熱的血腥。
【叮——】
【檢測到角色死亡】
【恭喜玩家達成結局——】
【牡丹花下死,做鬼可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