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纾也不催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杵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沒關系,謝宗主如果不好意思詳述我們相識相知相戀的過往,可以簡要......”
他話還沒說完,下一秒,便聽謝鏡泊輕聲開口:“你曾出身銷春盡。”
他盯着燕纾,卻看燕纾愣了一下,眼中莫名浮現出一抹驚愕與不可置信。
他倏然坐直身子:“這不可能,你......”
“什麼不可能?”謝鏡泊立刻開口追問。
但下一秒,燕纾意識到什麼,迅速收斂神情,卻似乎牽動了身體裡什麼舊傷,彎下腰捂住胸口,劇烈嗆咳起來。
謝鏡泊上前一步,皺眉望着面前的人。
燕纾咳的停不下來。
他身子整個半彎了下去,勉力平靜着呼吸,卻到最後關頭蓦然一顫,身子一塌,偏頭用袖口捂住唇,似乎張口嘔出了什麼。
謝鏡泊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收緊,他想要上前一步,卻見面前的人已經擡起頭,重新恢複了一貫興味盎然的模樣。
“沒什麼,我隻是驚訝——”
燕纾将方才捂唇的手背到身後,笑眯眯擡頭,語調暧昧:“——謝宗主這算親口承認了我們的關系嗎?”
謝鏡泊:“......我隻知你曾出身銷春盡,我在長生殿的長命燭上曾看到過你的名字。”
他目光落到燕纾背着的手上,隻一秒又迅速移開:“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燕纾怔了怔,卻隻看謝鏡泊轉過身,衣袖翻飛間,落下最後一句:“明天的課寅時七刻起,在規訓堂,切勿遲到。”
燕纾:??
下一刻,一陣絕望的哀嚎聲從房間内傳來:“寅時?那時候天都沒亮呢?!”
謝鏡泊沒有理會,徑直轉過身向門口走去。
燕纾還在垂死掙紮:“等一下,謝宗主既然之前認識我,應該也知道我不認得路吧,至少應該——”
回應他的,是房門“砰”的一聲悶響,和謝鏡泊迅速遠去的腳步聲。
·
燕纾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走的這麼決絕........”
一陣冷風刮過,将本就不甚牢固的窗幾吹開,燕纾被冷風激了一下,偏過頭,捂唇低低地悶咳起來。
天空逐漸被暮色取代,幾聲細微的鳥鳴聲從窗外劃過,月光從微敞的窗沿灑落,照出蒼青色的青石闆,也照出了無聲無息落入房内的一個人上。
那個人一襲黑色夜行衣,低垂着頭,恭敬地跪在燕纾床前,從懷中取出一盞蓮瓣青瓷杯來,捧到燕纾身前。
那茶盞還冒着淡淡的白色霧氣,溫度應是剛剛好。
燕纾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影也沒有絲毫的意外。
他勉強止住咳意,探過身去,就着那人的手抿了幾口,又咳了兩聲,微微搖頭示意不要了。
那黑衣人迅速應了一聲,将茶盞收了起來,又從兜裡掏出一件白色帕子,将燕纾方才背在身後的手輕輕展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掌心間的血迹。
燕纾垂着眼任他動作,神情疲倦不知在想些什麼,隻在他再次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藥瓶時微微搖了搖頭。
“今天先不吃了,藥瓶也不能留在這裡,謝鏡泊不能知道我真實的身體狀況。”燕纾按了按眉心,徑直轉移了話題,“之前讓你們查的東西有結果了嗎?”
那人應了一聲,将小藥瓶攥在手裡,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立刻收起:“門主,樾公子叮囑.......”
燕纾轉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怎麼,我現在已經管不動你們了?”
“屬下不敢。”
那人有些慌張地擡起頭,迅速将小藥瓶收起,從懷裡恭敬地遞過來一個竹簡。
“兩年前大戰後,銷春盡所有的相關資料都在這裡,謝鏡泊我們能收集到的也盡數寫入。”
燕纾随口應了一聲,接過竹簡剛準備細瞧,忽然皺了皺眉,猝然偏過頭捂住胸口再次吐出一口血來。
“門主!”
那個黑衣人吃了一驚,膝行着想要上前來扶,卻被燕纾擡手制止。
“沒事,昨晚有些受寒了,淤血吐出來就好。”
房間的窗戶被風吹的一下下撞在窗沿上,黑衣人也不敢造次,收回手,聲音有些憤懑。
“門主,您為何一定要待在這裡?那味藥屬下可以加大人手搜尋六界,不一定隻他們銷春盡有,再不濟我們攻上終靈山,他們如此對您,您何必委屈自己......”
他的聲音在燕纾微冷的目光中逐漸低了下去,沉默地跪回了原地。
“退下,轉告樾為之少打歪主意,也少往銷春盡裡插眼線。”
燕纾按住胸口,有些淡漠地勾了勾唇:“謝鏡泊敏銳的很,你們要是被他發現,我也救不了你們。”
他話音剛落,便見那個黑衣人猛然俯下身,大聲開口:“門主放心,屬下若被發現,一定以死謝罪。”
燕纾:“.......先下去吧。”
那個黑衣人應了一聲,面對着燕纾退了兩步,剛轉過身,忽然聽到身後燕纾的聲音再次傳來。
“哦對,還有一件事。”
他話音剛落,便看那人迅速折返回來,單膝落地重新跪在床頭:“門主您吩咐,赴湯蹈火,下屬亦在所不辭.......”
“........樾為之一天天都操練了你們什麼?”
燕纾嘴角抽了抽,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也不是什麼大事。”
“幫我查一下,從這裡到規訓堂的路。”
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