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謝謝您,也謝謝六棗姑姑,是我沒用,我要是能早點狠下心來,也不至于讓她鬧到現在這種地步,還差點連累了白書記。”
王五叔看着自己那個在家裡攪風攪雨的三姐狼狽而逃,自責道。
楊霜歎了口氣:“兄弟姐妹血脈相連,不到萬不得已哪裡是能說斷就斷的,他五叔你重情義,才會一直沒和你三姐較真,我能理解,六姑也能理解。”
王五叔和在場的人聽了楊霜的話,一時都沒有說話,其實在場的,又何止王五叔一家有這些糟心事。
兄弟姐妹多了,難免會因各種問題生出嫌隙,隻不過像王三妹這麼愚昧無知,舍不得花彩禮娶兒媳婦,硬鬧着要讓侄女嫁給她兒子的,還是少見。
“陳大夫,剛才三妹家老二的醫藥費是多少?”
事情告一段落,楊霜問陳大夫。
陳大夫聞言,不知怎麼的,下意識地朝她身後的白玲看了一眼,随後仔細算了一下剛才王三妹兒子用過的各種藥的費用。
原本大隊社員在衛生所包紮傷口和消毒這些,基本不用花什麼錢,但據陳大夫說,王三妹兒子一來不是他們玉溪大隊的社員,另外就是王三妹剛才又是要他給她兒子用止痛的藥,還要讓他給她兒子挂葡萄糖,說是流了那麼多血,怎麼也得挂瓶葡萄糖補一下。
止痛藥和葡萄糖這些現在都是短缺藥品,即便是本大隊的社員,也是要額外花錢買的,再加上消炎的藥品,加起來一共需要1塊2。
楊霜聽後點了點頭,伸手去掏口袋,王五叔見狀說:“楊老師,今天的事,是因為我和三姐惹起來的,怪不得老四,我那外甥的醫藥費理應由我來出。”
他說完立刻往口袋裡掏錢,結果兩個褲兜都翻遍了,也沒翻出一毛錢來。
王五叔家可以說是全大隊最窮的人家,他妻子身體不好,常年要吃藥,又隻有一個女兒,也做不了什麼重活,全家都靠他一個人賺工分,年年入不敷出,哪裡有錢,這也是剛才他死活不肯讓陳大夫包紮的原因,就怕萬一要是用到不免費的藥要額外花錢。
“他五叔,打人的是白有善,無論什麼原因,先動手打人就是他的不對,他就該負這個責任,這醫藥費就該由他來付,才能讓他長點記性。”
楊霜嘴裡說着讓白老四負責,但白老四哪有什麼錢,就算有一分,也能帶着他小兒子跑去買塊糖爺倆分着吃了,還隔三差五的惹事,兜比王五叔的兜還幹淨,這錢自然還是得楊霜來掏。
可楊霜的手卻遲遲沒能從口袋裡掏出來,因為她兜裡現在也隻剩下幾毛錢,而她那點微薄的退休金,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按時發了,家裡又都是一群不省心的,吃的多賺的少,還時常惹禍,就比如現在,有多少錢也不夠填補進去的。
就連白玲當了拖拉機手後大隊補貼的那點錢,也都拿去給她買了補藥。
陳鐵柱和大家自然不會想到,楊老師不僅有退休金,家裡又沒分家,如今她大孫女還是拖拉機手,每個月大隊會給一些額外補貼,兜裡卻連1塊2都掏不出來,要不然陳鐵柱肯定會先替她墊上,或是直接讓挂賬,年底結工分錢時扣掉就行。
楊霜朝白老三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為家裡唯一還能有餘錢的就隻有白老三家,可白老三的目光根本不和她接觸,而他身旁的妻子蔣無雙,隻是把下巴微微朝上擡了擡,一聲不吭。
從楊霜的表情可以看出,似乎早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她收回目光,沒有去看白老大和身後的白玲,因為她比誰都清楚,自己這個大兒子性格軟弱,更因為沒能生下兒子,一直覺得低人一等,有點錢也都給幾個侄子花了,口袋裡從不會有半分錢。
而大隊給白玲的補貼,白玲都給她買了補藥,自己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做,身上哪裡會有什麼錢。
就在她想同陳大夫說,先記下賬,等發工資再來交錢的時候,卻聽童喜對白老四說:
“老四,今天你小姨我第一次見你們這些晚輩,本該給你們一點見面禮,你打傷人的醫藥費我替你出了,就當是給你家孩子買糖吃的,但你應該也快三十了吧,确實該像大姐說的長點記性了,要不然家裡的孩子還不得有樣學樣。”
白老四雖被一個年紀比自己小了将近一輪的小姨訓,臉上有些挂不住,但見他小姨長的膘肥體健,口氣也十分豪爽,最主要腦子看起來似乎還不太好,要不然也不會被人忽悠把鐵飯碗給賣了,跑到他們這種窮山溝裡來自找罪受。
這樣好騙的小姨,即便他們這些親戚不騙,也會被别人騙,自然不能再讓肥水流去别人家,因此十分順從地附和:“多謝小姨,小姨的話我都記下了,以後小姨有什麼活盡管叫我幹。”
“嗯,那行,老四你的話我也記下了!”童喜說完,攔住想說什麼的楊霜,從身上的挎包裡掏出一張2塊的遞給陳大夫。
陳大夫見狀,不知為什麼又朝白玲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接了過去,找回8毛給童喜。
“大姐,有什麼話咱們回家再慢慢說。”
童喜接過陳大夫找回的錢,見楊霜欲言又止,率先開口。
楊霜見狀,神色有些複雜地點了點頭。
原先故意不和楊霜目光接觸的白老三,突然走過來,殷勤的要去幫童喜提放在地上的那兩隻包。
童喜雖不認識白老三,但從剛才楊霜看他時的神情,再加上白老三男生女相,長的最像楊霜,童喜大概也能猜到他是誰了。
但這包肯定是不能讓白老三提的,據書中說這就是個自私自利雁過拔毛的主。
白老四雖是個惹禍精,但從今天的事來看,他至少是為了維護家人才闖的禍。
但這個白老三剛才不但一聲不吭,甚至怕楊霜讓他拿錢墊醫藥費故意裝看不見,現在見錢付了,又厚着臉皮過來獻殷勤,明顯就是準備薅她的羊毛來了。
“阿玲,這兩個包裡的東西還挺貴的,别人提我不放心,你來提。”
童喜這話,可以說是一點面子都沒給白老三留,而且她也笃定,白玲如果真重生了,肯定比她還讨厭這個白老三,所以才會膽肥使喚白玲。
果然,白玲聽了她的話,好像已經忘了之前說過自己幹活傷了手的話,還真提起了那兩隻包,等楊霜和陳鐵柱他們打了招呼後,就同楊霜還有童喜出了衛生所回家。
白老四本來也想說幫童喜提包的,但聽她說讓他們家阿玲提才放心,就沒開口,隻是帶着妻子和兩個兒子屁颠跟了上去。
白老三被臊了個沒臉,卻依舊面色如常,笑着和陳鐵柱他們打了招呼後,也帶着妻子和三個兒子跟在了楊霜他們後面。
而陳鐵柱因為不放心新來的知青,也沒回家,直接去了知青點那邊,想看看周會計安排妥當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