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檀如實說出來,倪許正把毛巾塞進柏檀背後,他第一反應輕蔑道,“你這孩子還真是想的多,要真是壞人,你一個小孩怎麼打得過?隻可能是你爸我好不好?”
“所以我拿了刀。”
倪許這才意識到出了問題。
看着淡淡說出這句話面不改色的柏檀,倪許半蹲在他的身前,發問,“你拿着磚頭砸人,然後再拿刀砍人是吧?那我問你,你一個小孩力氣有成年人那麼大嗎?萬一是你出事了呢?”
柏檀波瀾不驚,沒有因為倪許嘴裡的自己出事而害怕。
“我出事的話,壞人會害怕逃跑的。”
倪許對上他的那雙眼睛,又黑又大的眼睛,那和嶽雲清如出一轍的眸子,有時候會讓倪許幻視她。
他想到柏檀這堪稱可笑的話,和當年自己第一次見到嶽雲清的震驚是一樣的。
兩個二缺。
“壞人跑了,妹妹呢?”
柏檀歎氣,似乎不理解倪許的笨,“妹妹不是被我藏起來了嗎?怎麼可能出事呢?”
倪許無名火冒出來,想打柏檀。
柏檀卻很認真看着他,猜到他的舉動,“爸,你想打我嗎?但是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倪許眉心跳了跳,他從嗓子眼擠出幾個字。
“什麼叫最好的結果?”
“嘉嘉活着,我死了,你少一個拖油瓶,親女兒還在。”
柏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是說今天天氣有很好似的,雲淡風輕,但稚嫩又殘忍,一點也不像他這個五歲小孩說的話。
是。
柏檀說的是世俗意義上的心照不宣,如果真的發生最壞的事情,那這就是最好的結果,所有人都會安慰倪許,還好倪嘉怡還活下來了。
倪許不可置信看着柏檀。
知道柏檀少年早慧,也知道他的小心思重,但是他沒有想到柏檀會想到這裡,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想着自己的死換倪嘉怡的活。
“你以為你死了我會開心?柏檀,我告訴你,我養你不是因為盼着養你有什麼回報,你以後給老子多少錢怎麼樣,那不是養孩子,那是養股票。老子是把你當真兒子的,老子養你是因為你喊老子一聲爸,老子對你負責!”
倪許的聲音大起來,他告訴自己盡量平心靜氣,但越說越氣,直勾勾看着柏檀,胸前起伏激烈,拳頭也握緊,額前青筋爆出。
柏檀頓了頓,“我也是把你當爸,把嘉嘉當妹妹的。我死了沒什麼的。”
正是因為把倪許當爸爸,倪嘉怡當妹妹,自己死了才不會怎麼樣。他感激倪許收養自己。說句難聽的,一個親媽都不要的孩子,還被繼父收養,本來就已經很幸運了。如果真的遇到危險,保護倪嘉怡刻在柏檀的骨子裡,哥哥保護妹妹天經地義,哥哥就應該保護妹妹。他真的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沒想過,萬一嘉嘉也被發現了呢?”
“不會的。如果真的是壞人的話,我的那把刀已經足夠可以把他傷到了,如果真的我死了的話,他肯定會慌不擇路地逃跑。”
“啪——”的一聲巴掌響起來。
柏檀的臉偏在一邊,很快浮現出巴掌印的痕迹。
柏檀指着柏檀,紅着眼圈,目眦欲裂,“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我是真的……”
“哇——”
倪嘉怡的哭聲響起來,打斷了倪許再給柏檀一巴掌的舉動。她爬下床,喊“哥哥”,見到倪許打柏檀,扯着嗓子哭起來,眼淚嘩嘩流淌,倪嘉怡抓住倪許的褲腳,然後咬上去。
她的牙已經長出來了,但是倪許的褲腿太厚了,她咬不動。
倪嘉怡抓着倪許的褲腿,這個攻擊倪許的動作讓他被氣笑了。
她倒是向着柏檀那小子。
他怒極反笑,将倪嘉怡提起來,倪嘉怡的脖頸明顯不舒服,往後仰身體哇哇哭,哭的撕心裂肺,眼淚滾滾,臉通紅起來。
柏檀看着倪嘉怡哭,心裡難受得厲害,下意識想去哄倪嘉怡,他開口,“爸,别抓着嘉嘉,她不舒服。她不能哭的。”
倪許将倪嘉怡拍了拍,越發棘手,雖然搞不定倪嘉怡,但倪許回頭打算解決柏檀的問題,冷漠回道,“我不是你爸,她也不是你的妹妹。”
聞言柏檀的心髒褶皺全部揪起來,被撒上酸澀的檸檬汁。
他被堵住話,嘴唇掀了好幾輪。他一直堅信自己的觀點,以前倪許沒問,他也沒說,他當然覺得自己沒錯。
煎熬像是灼燒的烤闆,他當然知道倪許想要聽到什麼。
他想聽自己認錯。
但我沒錯。
最後聽見倪嘉怡的嘶啞咳嗽聲真的忍不住了,倪嘉怡已經很久沒有咳到這個地步,柏檀也跟着倪嘉怡一起呼吸不上來,胸口悶得厲害,眼淚也跟着下來,他嗫嚅開口,“爸,我錯了。”
倪嘉怡哭的很長久,威力又很大,倪許沒有遇到這種情況,哄着她,但等于沒有。
倪嘉怡不認倪許。
倪嘉怡嗓子都嘶啞了,還會喊“哥哥”,“哥哥”兩個字和破風箱沒有任何區别,将柏檀的理智和心疼吹得四處漏風。
乖仔在哭。
要哄她。
乖仔不哭。
“爸爸,我錯了,我不該不該說那些話的,你别生氣了,嘉嘉等會要吐了。”
柏檀也哭起來,他松開咬着的唇,語無倫次說着話,哽咽望向倪嘉怡,但倪許鐵了心要讓柏檀真的認識錯了,遲遲不将倪嘉怡抱給柏檀。
“yue——”的一聲,突兀響在出租屋,柏檀的臉白了幾分。
倪嘉怡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