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勉也看到祝澤,他看着祝澤朝他走來,死死壓抑住眼中不受控制的潮濕,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大一點,“對不起,我……”
“霍總抱歉,我這弟弟膽子小,可能睡醒看着沒人就出來找我。”祝澤看起來倒是一點也沒受影響,面色如常,聲音雖然帶有幾分無奈,表情卻是縱容寵愛的。
祝澤在恒世集團内部地位超然,他是從霍仲山接管集團事務之初就一直跟随着的,又聽說是與霍總一同長大的,堪稱‘天子近臣’,如今集團内頑固守舊的老一輩大部分都被霍仲山用鐵血手腕清洗出局,革除弊病,恒世日漸強盛,近些來年迅猛發展才有了如今規模。
祝澤帶親屬來公司不算什麼大事,隻是弟弟這個詞倒有些耐人尋味,祝澤的表弟賀耀才因為惹怒霍總被他親自掃地出門,如今又馬不停蹄地帶來一個乖巧漂亮的弟弟……
少數幾個心思活泛的便開始小心翼翼地觀察另一旁霍總的态度。
還有些年齡較大的領導還是第一次見到祝澤的這一面,倒也沒懷疑什麼,還商業性地随口誇贊了兩句。
被人群簇擁着的霍仲山表情并沒有什麼變化,淡然收回落在方時勉身上的視線,将手裡的東西遞給另一位助理,帶着幾人離開。
霍仲山一走,剛才停下來的衆人也就三三兩兩的散去。
這走廊采光很好,室内光線也很充足,這對于方時勉來說實在是太過于明亮,讓他的軟弱與羞愧無處遁形。
“對不起祝哥,又給你添麻煩了。”方時勉很是過意不去,眼眶有點濕潤,他擡手擦了一下。
祝澤不甚在意,他帶着方時勉走到走廊中間的位置去按電梯,開玩笑道:“比起這些小事,還是你稱呼我為祝總更讓我傷心。”
方時勉點點頭,态度很誠懇,“以後不會了。”
祝澤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複雜,他笑,“你還和小時候一樣。”說完又覺得不妥,他想起方時勉應該不想再提到小時候,于是又道:“剛才是想上來找我嗎?”
方時勉如實回答,“想上廁所,但是沒看見人。”
祝澤了然,将方時勉重新帶進他的那件辦公室,裡面站着一位女助理正拿着疊好的毯子不知所措,看見兩人回來才松了口氣。
她就去泡個茶的工夫,回來就沒看見人了,吓都要吓死了。
祝澤帶方時勉進了自己辦公室的休息間,像是酒店裡的大套房,生活用品也一應俱全,方時勉知道這是祝澤的私人領域,全程目不斜視直奔廁所。
祝澤見方時勉進去了,這才走出來,看向助理,聲音沒有往常那樣溫和倒也不算嚴厲,“下次直接帶他睡裡面。”
他剛回公司就被通知開會,于是讓助理去安置方時勉,沒想到助理是帶他去睡的沙發,他也心知是自己沒說清楚,不能怪到助理頭上,隻是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
“好的祝總。”助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心裡惶惶不安,幸而祝澤沒有多說什麼就讓她離開了。
方時勉從休息室出來,看見祝澤坐在辦公桌那邊正在與人通話,此時天色已經暗沉下來,方時勉拿出自己的手機,看見上面有幾通未接電話。
點開微信,徐龍的消息是置頂的,紅色的消息提示有十二條。
還沒等方時勉逐條回複,徐龍的微信電話就撥了過來,方時勉現在不敢再胡亂往外走了,于是盡量不發出聲音的走到辦公室裡離祝澤直線距離最遠的地方,接通了徐龍的電話。
“你電話又不開聲音!”徐龍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來,“你今天還回不回來?先說好,你小子要是敢說不回來,你就倒黴了。”
方時勉很輕的笑了聲,趁機提要求,“要回來,那今晚去吃米線可以嗎?”
那邊徐龍很重地哼了一聲,不耐煩道:“那個米線爺都要吃吐了,換一個。”
“好吧,那我自己去。”
徐龍罵了一聲,“啊呀,吃吃吃!你這小孩太煩人了。”
方時勉臉上不自覺地挂上了點笑意,正準備繼續說話,就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他轉頭一看,正好對上祝澤溫和的視線。
說是溫和也不太準确,有一瞬間方時勉又回到了總是帶着傷痛的童年,在最狼狽無措的時候,把祝澤的懷抱當成救命稻草的時候,祝澤也是這樣的神情,溫柔悲憫,卻又有帶着許多他無法理解的複雜。
方時勉挂掉了通話,強迫自己從那些混亂的記憶中抽離。
祝澤伸手在方時勉頭上揉了一下,神情看起來有幾分落寞,“小勉今晚已經有約了嗎?”
方時勉有點尴尬地點了點頭,很不好意思的模樣,“這次麻煩祝哥,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吃飯吧。”
“真的嗎?”祝澤看起來有些意外,他拿出手機點了兩下遞給方時勉,“給我你現在用的聯系方式吧,之前那個号碼前幾個月就是空号了。”
方時勉輸入了号碼把手機還給祝澤,走了兩步把沙發上的藥拿上,正準備組織措辭向祝澤告别,卻看見他正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
室内的暖氣很足,比監控室的空調還溫暖很多,但是在這一瞬間,方時勉切實的感受到一股讓他頭皮發麻的寒意,即使再遲鈍也察覺出了一點不對勁。
“祝哥,”方時勉不知道什麼時候對祝澤開始出現恐懼心理,他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空氣幾乎有一瞬間的靜止,方時勉連呼吸都停頓了幾秒。
祝澤拿起手機屏幕在方時勉面前晃了一下,又是那種很無奈輕笑,語調很慢,“小勉給我的号碼,怎麼又是撥不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