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掉就不會再有那麼多難為情,就不會再陷入人際交往的複雜怪圈讓自己難堪,不會恐慌更不會出錯。
方時勉把那疊紅鈔票放到後座,他推開門下車,又停下腳步,把身上穿的衣服一股腦全脫掉,換回自己的衣服。
他關上車門,尋找停車場的出口标識,偶爾有車從他身旁開過,方時勉都心驚肉跳,可走着走着,不僅沒有找到出口,反而到了地下二層的下坡。
方時勉停下腳步,迷茫地環顧周圍,走得掉嗎?
他走到暗處的柱子旁,低頭擦掉眼淚,他埋怨自己,當初是自己同意要來的,現在受了恩惠還要跑掉,世界上沒有和他一樣壞的白眼狼。
面前忽然亮起來,透亮的車燈像是要把他融化,方時勉往後退了一步,車卻停在他面前不動了,方時勉隐約看見從副駕下來了個人。
他擡頭看,低聲道:“柯先生。”
明柯點點頭,對方時勉笑得十分溫柔,“方先生是迷路了嗎?”
方時勉大腦裡面一時之間湧出很多想法,最後才緩緩道:“車裡悶,我出來轉轉。”
明柯依舊笑着:“地下車庫散步恐怕不是很安全,方先生現在打算回去嗎?會議這會也結束了,想必祝總不會讓方先生久等。”
方時勉聽到祝澤心裡有點慌亂,于是點頭,“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
“車庫路線複雜,我們送您一程吧。”明柯幾乎沒有給方時勉選擇的機會,直接打開了後座車門。
方時勉有點明白了,他想起那天在監控室明柯就和祝澤是一起的,難道明柯是祝澤的下屬?看見他跑了,就過來抓他。
車有點高,方時勉沒想太多還是坐了上去,卻不想裡面居然還有一個人。
那人五官深邃,容貌英俊,平靜的神色之下卻帶着讓人無路可退的壓迫感,是位高權重者絕對掌控的威壓。
方時勉一眼就認出他是上次那個霍總,隻是上次距離較遠看的并不真切,如今近距離一接觸,方時勉第一反應就是下車逃走。
這類人是方時勉最不想招惹的,也是他内心深處最恐懼的存在。
但車已經啟動了,似乎是察覺到方時勉的不自在,車内燈光悄然熄滅,霍仲山靠在陰影裡閉目養神,車内極淡的皮革味混合着某種淡香逐漸将方時勉焦慮的情緒安撫下來,不像剛開始上車那樣驚慌失措。
其實方時勉并沒有跑出去多遠,也就百米不到,直到下車時方時勉都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會遇到那位霍總,為什麼他會這樣好心的将他送回來。
會對祝澤産生什麼影響嗎?方時勉覺得自己又開始不停出錯,愚蠢至極。
幸好司機還沒有回來,方時勉坐回車裡,把衣服重新換好,沉默地看着車窗外發呆。
祝澤在大會議結束之後又單獨召開了一場小會确定工作内容,結束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
司機接到消息,去停車場把車開到電梯出口等待。
祝澤上車時看到方時勉眼中有刹那驚豔,設計師給方時勉選的偏休閑的白色西裝,頭發剪短了些,鬓角邊緣修正的很幹淨,發梢做了點造型,幹淨漂亮,帶着讓人移不開眼的蓬勃少年氣。
他一直都知道方時勉長得很好,從小時候就知道,那時候方時勉搖搖晃晃路都走不穩時就有很多大院裡的孩子争先恐後逗他玩。
身份、樣貌、性格,那時的方時勉一個不缺,走到哪裡都被孩子們簇擁着,像那天邊永遠抓不住的星星,隻能看他發光耀眼,無法擁有。
祝澤的手不自覺地撫上方時勉顫動地眼眸,喃喃道:“小勉今天很漂亮。”
方時勉把頭轉向窗外,聲音有點僵硬,“祝哥,我們要去哪裡?”
窗外不斷閃爍模糊的燈光在少年的瓷白的面容上增添了幾抹亮色,像是神壇上世人供奉的仙童被人間水墨勾畫上煙火塵埃,明豔動人。
祝澤感受着指尖逐漸散去地溫熱,微微一笑,“去參加一個晚宴,哥哥帶你去認識些人,對你有好處。”說完又稍微停頓,語氣柔和,“小勉以後多穿亮色衣服吧,很适合。”
方時勉沒說話。
他在監控室需要認識什麼人,他隻需要解決業主需求,保證小區不會發生火災,他的工作很簡單,他喜歡待在昏暗空氣流通不好的地下室,不想認識什麼人,不想去背負誰的期望,不想再度被壓力摧毀。
他不想,可他連反駁都不敢對祝澤說出口,要是徐龍在就好了,他很高大很壯實,不會逼迫他做不喜歡的事,他們都一樣簡單。
方時勉把口袋裡的一疊紅鈔票遞給祝澤,“謝謝祝哥上次帶我去醫院。”
祝澤掃了眼,望向窗外即将到達的燈光璀璨的晚宴場所,笑意不達眼底,“要和哥哥這樣生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