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單手支着頭,目光停留在方時勉仔細認真挑選飲品的臉上,懶洋洋地将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這孩子是以前大院裡,方家那個吧。”
穿白西裝的少年躲藏在人少的角落,低着頭隻顧吃,像是一直被忽然丢進大型猛獸圍獵場所的兔子,渾然不覺周圍人蠢蠢欲動地目光,還在那裡天真無邪地挑選食物。
當在場的人們完成必要社交之後,宴會自然就會多出一些其他功能。
沒有權勢傍身,漂亮惹眼就是罪孽。
侍者為霍峻送來酒水任他挑選,霍峻随手挑了一支香槟,轉過身坐到霍仲山對面,“你說這祝澤安的什麼心?”
霍仲山雙腿交疊靠坐在單人沙發上,眼眸透着慵懶倦怠,慢條斯理地把玩着一枚古董銀币,桌上酒水一滴沒沾。
直到樓下那隻雪白的兔子從燈光璀璨處離開,回到暗處進食。霍仲山表情平靜,不緊不慢道:“提前給所有物打上自己标記而已。”
霍峻哼笑一聲,點了根煙,白色煙霧向上浮起,如同蕭瑟深秋忽地繞出幾縷春色豔紅,把人心攪動地不安分。
“蠢貨,這會放出來,平白招人惦記。”
花紋繁複的銀币在燈光下有着柔軟的色澤,霍仲山手邊的酒水被侍者悄無聲息的撤下,換上一杯冒着熱氣的紅茶。
“祝澤近期在走離職程序,他與周氏合資那家互聯網公司發展的還不錯。”
“難怪。”霍峻想起祝澤對他不客氣的警告,略顯煩躁地把煙熄滅,端起杯子喝了口香槟,目光又往樓下看,心不在焉道:“那麼幹淨的兔子落到他那僞君子手裡當真可惜。”
聞言,霍仲山擡眸掃了霍峻一眼。
霍峻沉默片刻,将話題轉移,提起公司最近與其他集團的新項目。
方時勉吃飽喝足,心情暢快多了,他看了一眼宴會中心,見到一對年輕夫婦正牽着孩子在與人交談。
那孩子穿着大紅色的漂亮衣裳,應該是剛學會走路,搖搖晃晃地想要到處跑,那對夫婦被圍在人群之中一時之間脫不開身,立刻就有兩位保姆上前将孩子牽引到一邊。
方時勉氣泡水喝的有點多,這次去衛生間有專門的侍者引路,方時勉解決完出來,沒有看到祝澤的身影,準備再去拿兩個小點心吃。
正當他在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甜點裡糾結時,聲旁不遠處傳來說話聲,方時勉循聲看去,隻見剛才還在宴會中心的小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這邊。
其中一個年齡大點的保姆正低聲哄着孩子,“小姐不去啊,那裡危險,我們就在這裡看好不好啊?”
另一個保姆從廚房拿來了小孩子容易消化的小點心,那些點心都做的很精緻,各種動物形象栩栩如生,甚至還有當下最火的卡通人物。
方時勉盯着那盤糕點,原本腦袋裡還在想這裡會有什麼危險,此刻卻隻有,這些點心肯定很好吃,比剛才那些好吃一百倍。
一千倍,一萬倍。
那個年紀大點的保姆松開小孩子,起身去拿另外一個保姆手裡的糕點,“小姐吃這個,你最喜歡的……小姐!小姐快回來!”
方時勉原本還在狀況之外,聽到保姆的尖叫才看到那小孩竟然跌跌撞撞地,像個小牛犢一樣沖向那高高疊起用于裝飾的香槟塔,或許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竟然一把扯下了香槟塔下面墊的織物。
保姆撕心裂肺地大叫。
方時勉愣愣地擡頭看着搖搖欲墜,即将轟然倒塌的香槟塔,幾乎是下意識地沖過去将那孩子死死護在身下。
酒杯砸在方時勉頭上,背上,冷藏後冰涼的酒水将他後背濕透,部分摔碎的酒杯濺起玻璃,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呼喊,懷裡的孩子也被吓得嚎啕大哭。
直到玻璃破碎的聲音停止,人群一擁而上,懷裡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年輕的夫妻抱在懷裡柔聲安撫,連帶着方才宴會開始時講話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與老伴也得了消息急忙趕過來,滿臉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小孫女。
方時勉迷茫地望着那樣溫馨的場景,他也迅速被人圍起來,幫他擦拭打濕的頭發,以及勸說他去換上一套幹淨衣服。
可他好像忽然就聽不見耳邊那些聲音了,隻覺得有種鋪天蓋地的難過将他淹沒,即将窒息。
“小勉?”祝澤擡起方時勉的臉,強迫他望向自己,“哪裡難受?”
方時勉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周圍聚攏的人群,隻慶幸酒水把眼淚覆蓋,頓時頭暈目眩,立即道:“我沒事,不要緊,不用管我。”
這是沈家的老爺子與大少爺沈江也走過來,沈江看到方時勉手上的傷口正在出血,連忙把家庭醫生叫過來,眼中帶着感激與歉意,“先生去樓上吧,讓醫生檢測一下有沒有其他傷口。”
方時勉其實隻想快點跑路,可祝澤已經答應下來,他對着沈江點了點頭,“麻煩沈總了。”
方時勉不得已,隻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擁護着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