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勉把小電驢放到小區外面買電動車的地方去修理檢查,自己一個人走回小區樓下的花壇上坐着,心中其實還有點驚魂未定,隻是他已經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霍仲山無論生死也與他再無關系了。
他去小區公共廁所洗了把臉,又坐回花壇那裡悶悶地發了會呆,接着打電話給徐龍,叫他下來一起去吃飯。
小區人多,這個時間點雖然廣場舞已經收工,但還有小孩子在路燈下面打羽毛球,家長門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讨論補習班和最新的高考政策,以及哪個學校好,哪個學校差……
樓棟的感應燈下面還有幾個中年人在打手搓麻将,周圍圍了一圈看客,都是小區裡的人,時不時聊兩句有的沒的,要麼就開始激烈複盤上把哪張牌不該打。
其實方時勉很喜歡這裡,雖然有時候不知道是樓上還是樓下的鄰居會吵架,會砸東西,半夜也不得安甯,但他就是喜歡。
他很喜歡現在這樣的場景,喜歡早上出門上班時看到鄰居奶奶結伴買菜回來時的笑語,喜歡看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聚在樓道補作業的嬉笑,喜歡年輕的男女在雨中依偎述說對未來的期望……
很多時候方時勉都覺得活着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很多時候,他也感覺生活并沒有那麼悲觀,不被欲、望裹挾,活着也并不艱難。
“怎麼不等餓死了再喊我?”徐龍的臉在路燈下格外幽怨。
方時勉揉了下有點發脹的眼睛,随手摘了片葉子遞給徐龍,“先墊一下吧,餓死了不好投胎。”
徐龍冷靜接過那片樹葉,直接化身暴龍,追着方時勉跑了一截。
方時勉這會還有點腿軟,跑兩步差點滾到花壇裡,趕緊停下告饒,“龍大爺别生氣,今天你想吃什麼,我來請客。”
“喲,你小子出去一趟發财啦。”徐龍看着手機,在一衆美食團購卷裡難以抉擇,于是遞到方時勉面前,“想吃哪個?”
方時勉更是看花了眼,看了半天之後原封不動還給徐龍,抛出答案,“我随便。”
徐龍險些又要變身,方時勉看臉色行事,趕緊點了一個遞到徐龍面前,“要不就這個吧。”
龍大爺看一眼導航,有點遠,于是兩人又折回去騎摩托。
在餐廳的燈光照射下,方時勉的狼狽才被徐龍發現,羽絨服是警察的,沒什麼破損倒還好,就是褲子和鞋子,上面都是血迹,手上也包了創可貼和紗布。
方時勉這才想起來,應該回去收拾一下在把徐龍叫下來的。
可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方時勉在徐龍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隻能簡短地說了一下自己見義勇為的經過,隐去了大部分危險場景,隻挑了些大概來說。
“你說你看見撞車了,然後把人救出來之後就走了?”徐龍滿頭問号,“雷鋒轉世嗎?時勉弟弟,你看看你這一身傷,連點醫藥費都不收點嗎?”
方時勉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想起自己摔得破破爛爛的小綠,以及不知所蹤的頭盔,“就算提前收過了吧。”
“什麼意思?你救得是認識的人?”徐龍一頭霧水,把披薩拿在手裡,“而且照你說的,車都爆炸了,這會應該有新聞了吧。”
方時勉不太關注那些,于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徐龍一口吃掉手裡的披薩,拿紙巾擦了手,拿出手機,低頭看了幾秒,然後愣住。
半晌,他瞳孔地震地舉起手機,放到方時勉面前,“你見義勇為的,不會是這場車禍吧。”
方時勉看了一下地點與照片,點點頭,“嗯,是這裡。”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徐龍閉着眼睛吸了口氣,拿回手機,又仔細把那文章通讀一遍,結合評論區,咬牙切齒,“那群不要命的玩咖富二代也值得你拿命去救?該不會是上次來監控室認你那什麼哥吧?”
方時勉覺得那車禍不像是飙車引起的,可看徐龍笃定的神情他又不太确定,于是隻能回答,“不是祝哥,是其他人。”
“你還能認識這種瘋子?”
霍仲山……不是瘋子吧。
方時勉思考一會兒,拿起一塊菠蘿包,“不算認識,見過……兩面吧。”
徐龍服氣了,“您可真是個人物,見過兩面的神經也敢去救就算了,救了還跑了,就算是人沒就回來,你也該讓他家人知道知道……方時勉,哥佩服你,真的,是個爺們。”
“沒救回來?”方時勉愣愣地看着徐龍,呼吸有點急促,“沒救回來嗎?”
徐龍低頭吃披薩,沒注意到方時勉的反常,随口道:“你在現場不比我清楚麼。”
“報道裡說,這場車禍沒有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