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先生……司馬光啊。
還以為你還在砸缸的年齡呢,怎麼就已經升職到贊讀來了呢。
扶蘇僵着脖子緩緩低下頭。再擡起萊時,已經是滿臉的視死如歸。
仁宗一下一下的,笑着撫摸起兒子的頭:“聽說要跟司馬先生,怎麼這副表情?”
扶蘇罕見地有點崩潰了:拜托,那可是最傳統的衛道士都要退避三舍的司馬光啊。沒人能經得住他的審判的。
片刻之後,他忽然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官家笑眯眯的臉。
官家不會是在懲罰他出宮亂跑,才會故意調開宋祁讓司馬光來管他幾天吧?
嘶,宋仁宗,恐怖如斯!
-
幾天之後趙宗實從濮王府省親歸來,三個伴讀全部就位,由司馬光暫代翊善宋祁之位,教習《論語》的時光正式開始了。
他甫一上任,就大改了宋祁定下的教學方針。
李球、晏幾道原本對年長幾歲的趙宗實有些陌生的,一天的課上之後,也敢湊近他悄聲問道:“聽說你從前跟随司馬先生讀書,真的假的?”
趙宗實:“正是如此。”
他話音剛落,就同時收到了三份憐憫的目光。
趙宗實一頭霧水:“怎麼了嗎?”
扶蘇搖頭,一點兒也不想說話。他剛剛讀了一天的書,小嗓子都有點啞了,不必要的時候不會開口。幸好司馬光發現他嗓子險些啞掉後,就停了朗讀,讓他好好休息。
但這根本不是重點!
重點是,明明在場的幾個人《論語》都背得滾瓜爛熟,卻還要像初學者一樣翻來覆去地朗讀。
用司馬光的話來講,就是你背不背得下來,是你的能力問題,但你讀不讀就是你的态度問題。這是完完全全的的兩碼事。
你敢對孔孟之道态度不端正嗎?
扶蘇不敢,李球和晏幾道也不敢。
天地君親師,古代師之一字,地位奇高無比。司馬光既然發了話,幾個小蘿蔔剛提出抗議就被無情鎮壓,上完課之後宛如被霜打過了似的。
下課之後,李球蔫蔫地趴在課桌上,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宋先生去哪了,我好想他啊。”
他再也不腹诽宋先生一口氣就要背十頁《論語》多了嗚嗚嗚。
宋祁和司馬光,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極端。
從先前的作風就能看出來,宋祁對待學生們十分随性,主打一個“别的我不管,隻要會了就行”。他并不吝于講些課本以外的内容,甚至幫助扶蘇完成了第一次對西夏情報的收集。
晏幾道:“若是宋先生和司馬先生兩個人遇到了……噫。”
幾個人想象起那個畫面,齊齊打了個寒顫。
出于對先生的尊敬,他們沒有宣之于口,但是幾個人多腦海裡,都浮現出兩個人打得不可開交的畫面。
這兩人,應該沒有和解的可能吧。
唯獨趙宗實在狀況之外:“嗯?司馬先生怎麼了?他不是教得挺好的嗎?”
天啊,他居然覺得這樣是正常的!扶蘇看向趙宗實的眼神更加憐憫了。
沒記錯的話,曆史上的趙宗實三十多歲被立為太子,在資善堂讀書的時候,老師就是司馬光。兩輩子的緣份啊。
但不要牽扯上我就最好了。
扶蘇抄寫着司馬光留下的作業,悶悶地想。他前世也是重點高中啊,都沒有這麼填鴨過。
扶蘇人雖然在資善堂,因為司馬光的代任而水深火熱着,心卻早飄到了禁中之外的國子監。
已經幾天過去,蘇轼應該也去國子監報道了吧,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他今年才七歲,能适應離開親長、獨自一人求學的生活嗎?
扶蘇可不知道,蘇轼在國子監的日子,比他想象的,和自己經曆得都要好得多。
随着特招國子監恩旨傳出宮中的,還有“七歲神童勇鬥西夏使臣”的奇聞轶事。這種能打擊西夏士氣,宣揚我朝國威的事迹,大宋的宣傳口才不會錯過呢。
隔日,蘇轼智鬥楊守素的全文就登載在邸報上,随驿馬發往京畿乃至全國各地的官府。
蘇轼的事迹見報,大宋凡看過邸報的的各級官員知道了,國子監的子弟們也在大家長們一聲聲“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之中,也知道了。
在蘇轼不知道的角落,他出名了。
于是,在最初的訝異過後,蘇轼帶着他爹蘇洵臨時收拾出的行囊,懷着忐忑的心情,去國子監報道當天,立刻受到了同學們的熱烈圍觀。
幾個與蘇轼看起來差不多歲數的人把他團團圍住,其中一人滿臉好奇地問道:“你就是那個從未厚顔無恥的蘇轼?”
蘇轼:嘎?
“呸呸呸,是我一時激動,嘴快說錯了!蘇大郎請見諒,我是想說啊,你就是那個怒斥西夏使臣‘厚顔無恥’的神童蘇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