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重喪這三個字一出,就得到了在場村民的認可,“呦呵,還真有可能是犯了外重喪。”
“不到百天咱們山下村就死了這麼多人,肯定是有人犯了重喪才會這樣。”
“别亂說,葉老闆的後事可是請了算命先生算過的,出殡下葬也都沒犯重喪。”鑒于葉醒枝在場,李春來呵斥道。
有人不服氣,“那李大牛他老頭子和李婆子呢?往前也還有其他人死了啊!”
李春來沒說話,一來,他又不是算命先生,不知道有沒有村民咽氣那天是重喪日。二來,對于山靈保佑山下村村民平安長命這一點他深信不疑,有契約為證,最重要的是,百年前怎麼樣他不知道,但山下村上一任村長是李春來他爹,在父子倆當村長的大幾十年裡,山下村沒有一個小孩兒喪命,離世的老人也全都是喜喪,二丫不可能無緣無故沒了命。
要麼是山靈發了怒,要麼,是有人犯了什麼忌諱。
不過嘴上李春來沒有任何表露,一旦承認是某個去世的村民犯了外重喪,會有不少風言風語,“少想點亂七八糟的,都散了吧!”
惦記着陸葵葵,葉醒枝先一步離開,不遠處樹下,陸葵葵拿着一個用狗尾巴草編的小兔子玩的不亦樂乎。
葉醒枝來到樹下,陸葵葵舉着小兔子向她展示,“娘……”
葉醒枝急忙咳嗽一聲,提醒道:“喊姐姐。”
長長的眼睫眨了眨,陸葵葵想起來了,“姐姐,婆婆給葵葵編的小兔子。”
“很好看。”葉醒枝笑意吟吟,看向李婆婆,“李婆婆,謝謝您。”
李婆婆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手裡還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額頭上像被麥穗掃出來的皺紋一道道,連葉醒枝走近了都沒發現。
捏在李婆婆手裡的狗尾巴草抖動一下,李婆婆才擡起頭,“姑娘客氣了,剛剛沒被吓着吧?”
葉醒枝搖了搖頭,“沒有。”
躺在門闆上的二丫并不美觀,沒了孩童獨有的嬌嫩可愛,小小的臉腫脹泛紫,但葉醒枝并不害怕,二丫一個才九歲的小姑娘,如同剛剛破土而出的小草被人折了根,她隻有惋惜。
李婆婆又問道:“他們怎麼說的?”
“還是剛才說的那些,說二丫從山上摔了下來,他們還說是犯了外重喪。”葉醒枝問道:“李婆婆,外重喪是什麼?”
“俗話說重喪不動棺,動棺喪事翻[注1],有人在重喪日走了,就還會有親人跟着走。”李婆婆道:“是誰犯了外重喪?”
也就是遇上重喪日喪事翻倍的意思,葉醒枝大概明白了,“不知道。”
“那就不是犯外重喪了!”李婆婆突然沉聲道:“二丫一個小孩子,閑着沒事上山做什麼?要是真犯了外重喪,那也應該是村裡有些老不死的先死了。”
葉醒枝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李婆婆是說二丫的去世有隐情?還是說村裡有惡人?
李婆婆也不在意,過了一會兒又恢複了平日裡的和藹,“你是庭芳的女兒吧?”
“是。”葉醒枝露出笑,“您認識我娘親?”
“庭芳小的時候我還抱過她。”指了指陸葵葵,李婆婆道:“這是你妹妹?”
“不是”。葉醒枝搖了搖頭,“葵葵是我在山上遇到的,我想把她收為舅舅的養女。”
“我看這孩子和你長得像,還以為是庭芳嫁到汴州後又生了一個。”李婆婆有些站不住了,“今天夜裡别睡太熟,注意着她的動靜,看有沒有被吓着。”
葉醒枝應好,其實她也是這麼想的,但她不是擔心陸葵葵會被吓到,而是害怕陸葵葵再尿床。
李婆婆提醒了她,看來今天夜裡她得更加注意才行。
李婆婆看上去有八十多歲了,葉醒枝欲送她回家,李婆婆隻說不用,“這路都走了八十多年了,慢慢就走回去了。”
話音落下,李婆婆又叮囑了一句,“沒事别帶着她去西村,你也别去!”
望着李婆婆緩慢離去的背影,葉醒枝面上露出不解。
回到老宅陸葵葵正和阿杏玩,臉上的脂粉也已洗淨,李嬸子中午過來時也為二丫的離世感慨了一番,葉醒枝拿李婆婆的話問李嬸子,“嬸子,西村是哪裡?李婆婆為何不讓我和葵葵去西村?”
“西村就是旁邊那個村,也是山下村的,其實我們是一個村的人,但是中間隔了那麼遠,得走一刻鐘才到西村,西村那邊的人好多還是二十來年前從外村搬過來的,所以他們叫西村,我們這邊叫東村。”李嬸子道:“李婆婆不讓你去西村,估計是害怕她家的李平安吓着你和葵葵吧,李婆婆的兒子生下來就是個傻子。西村的人不愛來東村玩,我們東村也是,不經常過去串門,到底不是祖祖輩輩都住這裡,不是一家人。”
這天夜裡葉醒枝沒敢睡熟,陸葵葵小手動一下似是都能把她驚醒,好在“小葵花”沒有被吓到,經過葉醒枝熬了一夜的努力,陸葵葵也沒有再像昨天晚上那樣尿床。
二丫爹娘接受不了女兒從老李山上摔死了的事實,李村長和一些村民幫忙打聽,葉醒枝、阿杏、阿竹包括李嬸子都沒有見到阿杏最後一面,李村長去了西村,在二丫失蹤那天,西村的三十來戶也沒有人見到過二丫。
沿着土路來到最高處李婆婆家時,李婆婆正在院子裡編草螞蚱,好幾個草螞蚱趴在竹筐裡,栩栩如生。
沒有回答李村長的問話,李婆婆而是問道:“西村有人看見二丫嗎?”
“都沒人看到。”李春來道:“估計就是二丫上山不小心摔死了。”
“是嗎?”手裡拿着一隻還未編好的草螞蚱,李婆婆道:“我一個老婆子眼都花了,能看到什麼?”
院子裡恢複安靜,等李村長離開後,李婆婆手裡那隻還未編好的草螞蚱滾落到地上,渾濁的眼睛裡盡是哀痛。
她一個老婆子眼都花了,路都要走不動了,還有一個五六十歲的傻兒子,哪一天死在這三間土房子裡估計也沒人能發現!她就是看到了什麼也不敢說出來!
有村民找了鄰村的神婆,把山下村近一年去世的人都算了一遍,結果是沒有一個人犯重喪,但詭異的是犯外重喪這個說法還是很快在山下村流傳開。
東村姓李的村民接二連三去世,全村姓李的都沾親帶故,人人自危,李嬸子也有些害怕,萬一犯忌諱了呢?
她剛抱上孫子孫女,不希望厄運來到自個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