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春月夜,滴滴紅燭淚。
合歡早已醒了,隻将頭蒙進被子裡。
身邊人沒有動靜,也不知道醒來了沒有。她一動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出,隻将氣息悄悄勻成一绺兒。
不一會兒,被子裡悶得慌,她漸漸呼吸不上來,她實在憋不住,隻能慢慢将被子掀開一角--
昨日的記憶到最後已經混亂複雜,她在一種天旋地轉被熱意湮滅到窒息的占有裡不得清醒,一切失去了控制...
以至于今早起來,肚兜都不知去哪兒了。
合歡悄悄将向内的被子留一條縫。
她不敢往左去。
一盞茶,兩盞茶--
心裡又不免焦躁起來:今兒大抵要去拜見王府旁支諸人,又要與王爺敬茶,又要備好禮物與小輩--雞已經叫了三聲,外間丫鬟燃了燈出去忙活,算上穿衣,洗漱,梳妝打扮時間勉強夠用--
但旁邊人還沒起,她也實在羞怯,難道就這麼讓丫頭進來侍候?
估量着實在等不得了,她隻能随意扯了件東西披上,慢慢從床尾下來,躲在屏風後頭,往外叫道:“金雀兒,進來侍候。”聲音很低,但外頭人脆生生地應了一句。
門咯吱被推開,金雀兒領着四五個小丫頭進來。
屋裡燒着地龍,暖烘烘的,床下更是用鐵盒放了碳燒,幾人都是穿着夾襖,此刻不免熱的慌。
合歡穿上幹淨的衣裳,不是宮中的樣子,比宮裡多了不少精巧靈動,料子也是今年南省供上的纏花料,隐隐可見暗處花紋,觸之若軟煙。
上身是紫色寬袖暗紋褙子,邊緣飾以粉荷繡樣,内配深色主腰,又用珍珠玉石等小珠子攢成花樣,十分有趣,腰間系着一席新染的石榴裙,手藝極好,顔色極正。
金珠兒侍候她漱口,洗面,從妝台上拿來胭脂膏子上妝。
一開盒子,一股香柔清潤的幽香瞬間飄出來,抹到臉上,光滑而不膩,粉潤而有情,光彩照人,清香撲鼻。
金珠兒放下手裡挑胭脂的簪子,笑着開了幾個匣子道:“公主快看,我竟沒見過這麼多好看的簪子,多稀奇。”
幾個螺紋檀木的小匣子打開,裡面是金燦燦亮堂堂的簪子钗環,又有幾匣子紗堆的花,絨花纏花等物,精巧的無以名狀,合歡拿了幾隻,摸了摸絨絨的花朵,命金珠兒給她戴上。
一個普通的高髻,左邊是幾朵花朵鳥獸樣的絨花,右邊斜插了一隻箜篌狀的發梳,流蘇繞圓垂落在右耳處。
點绛唇,描新眉。
旁邊耳房也傳來說話聲,想是他也起了,在收拾吧。
合歡可沒忘了侍女伺候她穿衣時臉上騰起的紅霞。
看着文弱的人,怎麼夜裡就這麼孟浪?
合歡有些委屈地想:直到現在,被他攥住的手腕還是有些疼呢。
收拾齊整,到桌上時,飯已經擺好。合歡靠在東邊闆壁上立着的錦花靠枕上,看她們又擺上炕桌,幾個剛留頭的小丫頭來傳話:“才剛王爺處的金玉姑姑來傳話,王爺說雪天路滑,世子和公主仔細着,喝碗蔥燒姜雞湯暖暖身子也不遲,隻是那會兒姐姐們還沒伺候好,姑姑不敢驚動,隻叫我揀空兒來回。“
那人已經收拾妥當,施施然坐在對面。
仗着他看不見,合歡一邊吃一邊肆無忌憚地打量:一身紅色錦衣,頭戴明珠鑲嵌的金冠,齊眉勒着百蝶穿花金抹額。
一雙眼睛”望“着自己。
饒是知道他看不見,但被這麼盯着,她也滿心不自在。
--像是發現她在偷看一般。
他喝完一碗湯,用手帕子擦擦嘴角:“别着急,時辰還早,父王向來體恤,不會在意。”他溫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