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底下一陣噼裡啪啦聲,在熱鬧的大廳尤為刺耳。
郎君夫人們紛紛詫異看去,隻見一紅衣簪花的郎君,似是喝醉一般,将桌幾前的東西都掀到地上。
“各位見諒見諒,王兄不勝酒力。”一郎君扶着那人,就要往外去。
這些世家子放浪形骸,往日多麼出格的事也不是沒有。合歡不由往瓊甯身邊靠一靠。
若不是帝王宴,他們怕是要行散。
“是啊,他一向是個一杯倒,偏偏還愛逞強。”幾個世家子上前扶着,神色略有些慌張,這才堪堪制住。
“既如此,快扶他去外頭醒醒酒吧,莫要驚擾人。”有人好意勸解。
那幾人連連稱事,就要扶着好友離開。
合歡從瓊甯袖間擡起頭。
方才的聲音來的太快,又離他們近,合歡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的袖子覆住腦袋。
“無事,這人喝醉了酒,将桌子弄翻了。”她對瓊甯道。
他這才略略放松,松開攏着合歡的手。
合歡坐直,臉癢癢的。大抵是他胸前的刺繡太磨人吧。
瓊甯低咳一聲:“你無事就好。”
被好友們帶走的世家男子卻又大吵大鬧,嘴裡沒個正形,偏偏他喝醉了酒勁大,幾個人竟壓不住他。
“放開我,怎麼…我說知道…嗝~那畫中人,偏偏說我吃醉了胡咧咧,我王六郎是那等酒德不好之人?忒小瞧了人。”
衆人紛紛圍着瞧他。
高長青看着不像話,雖然今夜除夕晚宴,不拘禮數,但也不能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他放下酒,走過去道:“快扶他去偏殿醒酒。”
這青色衣衫的郎君手一揮,站在牆角的太監們過來強硬地扶着那人。
王六郎睜開朦胧的醉眼,看了許久,嗤笑一聲。
幾個人硬是扶不動爛泥般的他。
高長青有些不耐煩地督促。
宴上那麼多老大人和貴族,怎好被醉鬼驚擾了,這人若不是王家人,他再沒有好脾氣會叫人去扶他。
在寒門子面前失了儀态真是丢盡貴族顔面!
身後卻傳來叫喊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高侍衛。”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
高長青瞬間停下步子。
周遭人竊竊私語。
“也是,這世家郎君跑去做一個侍衛,虧人家做得出來。”
“我等鐘鳴鼎食之家,天生就有官做,何必學了那低等人家,去皇帝跟前低眉順眼溜須拍馬?”
高長青握緊拳頭。
“王六郎,快些住嘴,大人們面前,休要多語。”有人低斥。
“怎麼?你張九郎也眼熱了?想抱侍衛大人的大腿?哈哈哈……”
周圍人七嘴八舌地勸。
高長青将一腔怒氣憋在心裡:這些纨绔,無用的士族子弟,怎會知道他的志向?
他和陛下,是志趣相投的君臣。被這些人奚落幾句……不過是為大業遇上的一點點挫折罷了。
“哈哈哈……什麼高郎君,大公無私,一心為公,别捂我嘴啊你……不過是為自己罷了,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什麼天王老子一樣的人物,将長甯公主逼到别家,自家占便宜,如今,人家公主和世子鹣鲽情深,我看他如何承擔上頭怒火!”
紅衣郎君滿臉酡紅,站着身子也搖晃,被身邊人往殿外拉。
這一番動靜終是惹得前頭的人紛紛去看。
合歡也聽見人叫她的名兒。
“這是怎麼了?”瓊甯有些疑惑,吵鬧聲越來越響,太監們都匆匆跑過去。
“管他們做甚,”合歡将一塊點心放在他嘴邊,“難得吃到這麼好吃的。”她彎着眼睛笑。
瓊甯張開嘴含住:“确實不錯。”
卻看見衆人猛地轉身,神色不明地往這邊看過來。
惹得合歡還瞧了瞧自己衣衫,整了整發髻。
人群中突兀地穿傳出來一聲。
“白郎君何必費心找畫中人,嗝,不是近在眼前麼?”
那人醉醺醺的,說話颠三倒四,偏偏白毓很挂心,便追着問:“是何人?”
“與他說什麼?”蕭若華扯着白毓袖子,就要拉着他走。
“那畫中人,不正是長甯公主。”王六郎一句話把衆人釘在原地。
所以,那畫裡是長甯公主,另一個主位上的男子是誰?該不會……
白郎君說,這副畫做成也沒多久,是他前天自一處宴上得的。陛下不會去外頭,其他人也不會和公主這麼親近,那麼——
嘶,那人竟是攝政王世子?
高長青再也走不動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畫中人是孟合歡,和奚瓊甯?
怎麼可能,她分明和陛下兩情相悅,怎麼會短短幾天,就放下心結,和旁的男人相合?
還是那奸臣的兒子?
不,不會的。她不是這樣的人。
他僵硬的眼睛這才眨了眨,強行将劇烈跳動的心髒按下。
他有些嗤笑地想,若是旁人,是會趨炎附勢,見風使舵,而孟合歡這人,迂的不行,叫她移情别愛,怎麼可能?
不過是又想了什麼法子折騰陛下罷了。
高長青有些恨鐵不成鋼,偏偏陛下知道她是這種女子,還要惦記她。
合歡被這些人怪異的眼神看的一頭霧水。
“公主,那畫中人确是你與世子?”鄰座高陽郡王妃好奇地問。
此刻,歌舞已歇,先前王六郎一場鬧劇,引得人人都往那頭看去,探得事情原委,又聽有人竟敢直言問當事人,恨不得此刻就坐在那頭,親耳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