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邊坐的都是皇室宗親。
世家夫人們的臉上有明顯的惋惜。
本朝規矩不比前朝,這些個宴會沒太多束縛,臣子們三三兩兩或立或坐,沒有成例。
隻是,世家自傲,向來不願往皇親那頭紮堆。
如今,更是不好過去。
合歡不懂他們一個個大驚小怪些什麼,郎君夫人們都直勾勾盯着她,就好像,有天大的稀奇事要瞧。
聽到有人問,也不覺得這事需要什麼遮掩,便随口答道:“正是,那日我輸了賭約,便邀了世子一席。”
蕭若華捏緊拳頭。
宋輕時更是打翻了酒杯。
這話就微妙了,看似說了一點,實則什麼都盡了,又是賭約,又是備宴,看來,這二人感情倒是好,不像外界傳言那般。
于是衆人又明裡暗裡往皇帝那頭看去,說不上是幸災樂禍,還是純純看戲。
在場之人誰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的糾葛,如今使君有婦,羅敷有夫,而且感情極好,也不知道這陛下可願意善罷甘休?
世家從來都是願意看皇家笑話的。
殷明瀾隻覺來敬酒的幾個官員臉奇怪地抽搐着,竟然需要用全身力氣壓抑笑意。
自然沒有人願意告訴他下頭發生什麼。
白毓他們也一樣。
再怎樣交情深,他們也不會失了智一般,把這種事大喇喇拿到他面前說嘴,更何況,他還是個皇帝。
高長青隐忍地看了一眼公主:恐怕世上所有男子都受不了深愛之人移情别戀,和其他男子笑語嫣然吧。
他跟着皇帝許久,又怎麼看不出他此刻的煩躁,還有頻頻看向她的眼神?
太監們同樣不敢說。
除夕大宴,乃是一年之尾,容不得差池,如果告知陛下,他們也讨不了好,不如裝作不知,不功不過。
于是合歡隻看見白毓蕭若華他們緊緊盯着她,好似,她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
她眨眨眼。
眼前幾人她見過幾面,說是她自幼青梅竹馬的好友。
可是卻連她失去記憶也看不出來……恐怕也隻是泛泛之交罷了。
如今這來勢洶洶,恐怕來找她的麻煩。
這樣一想,身子不由緊繃。
挨着她的奚瓊甯察覺到了。他伸手握住她,語帶關懷:“可是累了?”
合歡毫不留情抽去眼神,不去看面前那幾個人,“沒有,隻是無趣,你呢?這裡涼,”她将自己的手爐塞他手中:“你身上還沒大好,仔細吃風。”
她又湊近道:“嬷嬷說今年是新婚,必得來宮中,到了明年,還不是随便找個理由——”
“孟合歡!”
青衣郎君壓低聲音,牙間的狠勁卻令他額頭青筋猙獰。
他端着酒,佯做說話的樣子,擋住周遭人刺探的目光。
嘴裡的話卻從沒有留情。
“你好深的算計!”他薄唇裡吐露出這麼一句。
合歡彎起的眼睛漸漸眯起。
“不過嫁進去幾日,就一副忘了舊人的模樣,奚郎君,當真相信她?”
奚瓊甯握住合歡的手。
她歪頭看了,嘴裡要質問的話也沒了。
眼前郎君笑的溫柔,示意她不用開口。
“我自是信她。”
青衣郎君眼兀地瞪大:“你和她多久,我識得她時,你還不知在邊疆哪處山溝溝吃風——”
他說的實在過分,金雀兒和鄭林見主子受辱,立刻出言維護,合歡也眉眼間帶了幾絲厭惡。
奚瓊甯沒有惱。
他隻是将合歡頭上的絨花扶了扶:“人和人的緣分,不是時間長就是感情好,有的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傾蓋如故。”
周遭的聲音漸漸遠去,合歡隻聽見他一個人說話。
“砰……砰。”
似是有什麼東西失去了控制。
鼓點越來越重,合歡自以為拿捏極好的舞步沒了章法,她茫然失措,以往從沒有遇上過,書上,也沒有說過。
她幾乎是笨拙地呆愣着,拿自己的心不知所措。
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你——”那人尤不甘心。
合歡鋒利的眼直刺向他。
蕭若華被她看的一怔。她怎麼能用這種眼神看他?
呵,以為用這種方法,把攝政王世子當個靶子,就能讓陛下後悔,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間?
她自幼的手段罷了。
當初不就是用了這種手段,這才逐步和他們結交,如今她和陛下之間,他不想插手,可相交多年,她怎能如此對他——
不過是說了幾句,她就做這副表情,好像再認不得他一般,那麼不耐,仿佛他是何等糾纏不休出言不遜的登徒浪子一般。
“你不是說話嗎,怎麼過來了?”白毓納悶。
蕭若華一肚子氣沒辦法發。
“還說什麼話,人家都不認得了,我看,日後還是離遠些。”
“你這是遭得什麼瘟。”白毓翻了個白眼,“怎麼,莫非我去尋她賞樂舞,她還能拒之門外不成?”
“我和她那是什麼交情……”
蕭若華冷笑一聲:“那你且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