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去意嘴角繃緊,臉上的笑容沒了,見合歡走過來,才有些勉強道:“公主好計謀,竟然想出這個法子。”
說她沒有按照約定?可這确實是相思,可如果說是相思,卻與以往一點也不一樣,活脫脫就是兩首曲子。
合歡扭扭腦袋,抹去頭上的汗珠,她隻道:“如此,今日這燈,可是歸我了?”
宋郎君眼不見心不煩,他擺擺手道:“歸你歸你!”
合歡立刻樂的笑眯了眼:“今日我帶的人少,這燈又要人小心護着,怕碰了撞了,勞煩宋郎君送到我府上去。”
老管事見狀,立刻有眼色地上前應了。
她就要心滿意足地上岸,好跟瓊甯吹噓自己如何極智地在能人堆裡競得東西,卻聽宋郎君又攔了一句:“公主今日費勁心思得了我這燈,可是要送給誰?”
殷明瀾此刻正立在畫舫欄杆處,看着不遠處的人,宋去意問的問題,正是他想問的。
時隔多年,他終于又看到了相思,是要求合歡隻為他一人跳的相思。當年壽辰宴上的一曲,驚豔的不隻是太子,還有無數人。他歡喜極了,也惱恨極了,哪怕合歡最愛舞樂,卻被他逼着求着隻能跳給他一人看。
這麼想來,那位世子怕是和她沒什麼瓜葛,畢竟如果真心喜歡,怎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在别人面前跳舞呢?殷明瀾暗暗笑一聲。
自那日除夕夜宴,他再也沒有見過合歡,太後因他病重,不許任何人傳合歡的消息,這半月以來,她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們兩個從沒有分開過這麼長時間,哪怕以前兩人互相不見面,可那時她住在宮裡,離他那麼近,隻要想見總會見到,不像現在,如果今日她并沒有出王府,他怕是需要很久才能見她一面。
好在攝政王就要走了,他一走,那個病歪歪的世子怎麼能攔住他呢?這麼一來,合歡本次聯姻的目的即将完成,就算母後不願,他也一定要迎合歡回宮,他有的是法子讓攝政王永遠回不來,也有的是辦法令他們和好如初,就像當年她第一次跳相思時那樣。
合歡看着眼前攔着他的郎君,有些奇怪他為何非要問個清楚。
盧三娘見狀,便拉着宋去意一邊胳膊道:“輸給公主我心服口服,既然這燈給了公主,你也要說話算話,不要像方才趕其他人一樣出爾反爾。”
宋去意被她一擒,痛的頭上猛地冒冷汗:這殺才,也不知吃什麼怪東西長大,那麼細的胳膊,卻又有那麼大的力氣,簡直讓人害怕!
他略扭曲了臉道:“就是有些好奇而已--那人總不會是我那無用的哥哥罷?”
孟合歡見他痛的呲牙咧嘴,臉上再看不出方才的俊朗模樣,又見上前幫忙的小厮被盧三娘一腳一個,頓時覺得他有些可憐,再說她也并不覺得自己為瓊甯求燈有什麼問題,便好心滿足他的好奇心。
這女郎昂起光潔的額頭,眼睛眨了眨,頗有些理所應當地大聲道:“告訴你又如何,我正是為奚瓊甯求的這盞燈。”
若是以前,她一定要說為我的夫君奚瓊甯求燈,并要把這句話說給所有人聽,還非要湊到瓊甯面前再說一遍,看他面上不好意思,那她心裡就樂呵,可是如今,就是說不出口。
不過就算說不出來,心裡也甜着哩。
宋去意有些詫異,甚至有些怪異地看着她。不過合歡懶得搭理,這宋家的人就是稀奇古怪的,大概腦子都不太好使。
那句話她說的不大聲,但架不住周圍愛看熱鬧的人極多,不到一會兒,橋上人就都知道公主是為世子求燈而來。
盧三娘有些羨慕道:“傳說如果在上元節這天得到一盞最美麗最精巧的燈,就會有神靈保佑這人福祿雙全。公主能為世子費這般心思,看來你們感情頗好。”
原本除夕宴後有人說這話,盧三娘還嗤之以鼻,聯姻能出什麼真感情?更别說世子和公主的身份,注定不會相守一生。可如今親眼見到方知傳言不虛。
可是--盧三娘曾經也在内書堂附學,甚至她曾經對陛下和公主頗為看好,偷偷關注幾年了,曾經那麼兩心相許,真的能做到忘了舊人嗎?可她在公主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而陛下,以前做太子的時候就頗為不講理,對自己的東西占有欲極強,如今做了皇帝,哪怕是他先背棄這段感情,他真的能放任公主和世子在一起嗎?
合歡喜滋滋地下船,方才她瞧見瓊甯了,此刻得了東西,自然要去他身邊表功吹牛,這樣想着,她便加快腳步。
“合歡...”有人卻在後邊叫住她。孟合歡略有些不耐煩,她正急着趕路呢,今日怎麼總有人攔她?
不遠處,鄭林兒焦急道:“世子,那小皇帝攔住娘娘了,咱們快些過去将他趕跑!”
邱意有些擔心地看了奚瓊甯一眼,卻見藍衣郎君面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也并不焦急,若是尋常人大概會以為世子并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妻子和舊情郎見面,哪個郎君會這麼淡定自若?
可他跟着世子久了,最是了解他,見他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露出一種心灰意懶的灰暗來,此刻月正亮,竹影落在奚瓊甯面上斑駁不定,邱意莫名不敢說話,就連喝住鄭林這二愣子都不敢--
這哪是沒什麼事,分明是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