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回來了。”合歡乘着小轎入二門,婆子媳婦們急忙出來侍候。金雀兒将車簾子打起來,合歡有些驚魂未定地下車。
面首什麼的,她真的隻在話本子裡見過,忽然從身邊人嘴裡說出來,有一股很重的虛幻感,真的吓了她一跳。就像是話本裡的故事發生在她身上,然而孟合歡一點也不期待,她既驚悚又尴尬。
而且,才剛剛因為昔日情郎和奚瓊甯說的不好,如今又來了一個要做面首的人,若是讓他知道了,王府不得被他鬧翻天?
合歡瞬間氣餒,連婆子遞上來的請柬都懶得看,隻讓金珠兒收好。
傍晚有些冷,合歡鑽進裡間不願出去,她将丫鬟們叫來,裡間有地龍,暖烘烘的,大家圍着說笑。
“小喜姐姐,你不知道那小雲天一說這句話,公主的臉色刷的就變了。”金珠兒一臉促狹,而合歡也垂着臉,覺得有些丢臉。
從古至今養面首的公主那麼多,她卻那麼大的反應,好像沒見過什麼世面,多沒有面子啊。
小喜卻摸了摸合歡垂至身前的長發:“公主還小,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合歡一下子找到理由一般,她微微側臉,靠在小喜胳膊上:“是啊,我也才十七歲,碰上這種事,愣了很正常,哪裡像金珠兒說的,那麼傻啊。”
“就是,公主可厲害了,上元夜那麼多人奪燈,連盧三娘都敗到公主手裡。”金墜兒頗為崇拜道,合歡被這麼一恭維,頓時頗為神氣地坐直身子。
“那可不是,我一出手,保管手到擒來。”她笑得得意極了,鴉羽似的發順滑地垂到身前,比畫裡的仕女還要美貌動人。
嬷嬷吃着栗子,歎了一口氣:“公主這般敢作敢當,為何不主動上門去看看世子,讓他回轉,明明您心裡也是記挂他的。”
合歡撅嘴:這個嬷嬷,就會壞人興緻。再說了,她什麼時候惦記奚瓊甯了?不過是怕他生病,出了差錯,對不住父王臨行前的托付罷了。
但若要讓她主動上門,豈不是要讓她低頭,承認是自己的錯?
合歡骨子裡的倔強此刻冒出頭:不,她偏不去,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什麼要去求和?奚瓊甯有本事,就一輩子别來這裡,一輩子别瞧她,别和她說話!
心裡的火氣蹭蹭冒,合歡也沒有說話的興緻。金雀兒知道她心中的症結,忙使了眼色,和金珠兒拉着嬷嬷下去。
合歡陷在雲朵似的棉被裡,本來想閉上眼睛,卻翻來覆去的,沒有一點睡意。她隻好坐起來,看着窗外映在屋裡的竹影出神。
有一點亮光靠過來,原來是小喜,她拿着燈籠,今日是她當值,合歡心裡煩躁扯謊說要睡覺,燈息得早,其他丫頭都回房去了。
“公主睡不着嗎?”她披了一件绫襖,看着有些單薄,如今的天氣,萬一得了風寒又是不美,合歡便道:“無事,隻是睡不着罷了,你快回床上,當心受凍。”
小喜卻将桌上的燈重新點燃:“往日公主睡不着,必定會拉着我和新竹,說一些小故事,才肯睡去。”
她面上帶着追憶,昏黃的燈火在她臉上跳躍,讓合歡心裡一動,對她說的事情有一絲熟悉。
“公主,世子,他對你好嗎?”她似乎是憋了很久,才終于将這句話問出口。
“當然。”合歡答的不假思索,奚瓊甯當然對她很好,這世界上就數他對孟合歡最好。
她沒有看到小喜臉上一閃而過的複雜之色。
“雖然外頭諸多傳聞,但嫁入王府後,我過得實在很快活。”合歡眼睛微微一亮:“府裡所有人都對我很好。”
小喜嘴角動了動,半天才扯出一個笑來:“公主過的好,我們就放心了。公主忘了前塵,大約也是件好事。”
“你,你知道了?”合歡有些驚訝,她的僞裝這麼差,這麼快就被她識破了?
小喜噗嗤一笑,食指親昵地刮了刮合歡鼻尖:“我可是和公主從小到大的情誼,什麼能瞞得過我!”事實上,自公主嫁入王府,還和世子感情頗深時,小喜就察覺到不對,她費盡心思,才從以前的同鄉,也就是給合歡診治過禦醫那裡知道,公主的腦袋受過重擊。
說起來真諷刺,老王爺王妃誓死忠誠的皇宮沒有保護公主,反而是衆所周知的奸臣府邸,庇護了失去記憶,毫無自保之力的公主。
看着眼前一臉溫柔歡快,笑意盈盈的公主,想到以前痛苦不堪,備受欺辱的公主,小喜決定将一切埋進心底,包括可能是攝政王害死公主父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