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在岑府遇上什麼,微生廣玳輕聲歎了口氣,又用帕子輕柔仔細着給華款冬擦拭了一番。
棠枝端着何老大夫親自守着熬好的藥進屋時,華款冬正攬着廣玳的腰,安詳睡着。
廣玳悄悄伸出指尖點了點圓桌,棠枝會意将尚且滾燙的藥平穩放下,又給他們帶上門才離開。
從華款冬探查到的消息來看,岑正那方正起着内讧,原本效忠岑正的夏朝謀士一派與缁色兜帽為首的外來幕僚一派處于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的狀态。
因着岑正顯現的症狀同他們帶來的疫氣感染别無二緻,謀士們堅決認為岑正之病與缁色兜帽脫不了幹系,正主遭罪,旗下謀士豈有容忍兇手逍遙法外之理,雙方當即鬧得不可開交。
東西南北作為那位主公的得力幹将,自是義不容辭擋在缁帽身前“兢兢業業”為其阻擋着攻擊。
但外來客終究沒陰過本土蛇。
北帶着一時不察中箭的主公撤退後,東“西”南留下來斷後。
廣玳聽華款冬說到這時,不由得松了口氣,看來那内應還沒來得及将華款冬身份上報,轉念一想,哪怕報上去,華款冬也易了容,她竟然在腦海中出現華款冬可能有意外念頭的下一秒便準備動身去找他。
微生廣玳想着,不禁失笑,又輕輕撫上了華款冬頭頂,“還真是關心則亂。”
岑正不愧是花了巨大心血養着這群人,竟然叫他們真請來了位暗殺道高手,東南武功不低,卻也都死于其手。
華款冬佯裝應對無力勾得對方自暗處現身,卻也在狠狠捱了一鞭後才得手,挑斷了對方慣常用手主筋。
兩方混戰,華款冬趁亂拖了謀士一派一個屍身,易容成西後壓在了東南身下。
血腥味濃重,是因為沾了他人的血。
現下岑正昏着,外來幕僚主公竄逃,須得趁此機會讓微生瀝啟順利“複生”,廣玳暗自思忖着。
餘光見藥碗冒出的白汽不再濃郁,廣玳緩緩拍了拍華款冬左肩。
“清遙,醒一醒,喝完藥再繼續睡好麼?”廣玳耐心哄着,語氣活像個溺愛孩子的母親。
華款冬身子沒動,頭卻往廣玳懷中又拱了拱,攬腰的手也收緊了些。
“乖啊,再不喝,藥就涼了,好歹是何老大夫親自熬的,清遙聽話,起來喝藥好不好?”
“玳兒喂我可以麼?”華款冬悶悶的聲音傳來時,還順帶擡起了頭,楚楚可憐望着廣玳。
廣玳哪還能再說出半個不字,動作迅速去端來了藥,一勺一勺慢慢舀起,貼心喂着。
一碗藥很快見底,微生廣玳變戲法兒一般掏出顆饴糖,三兩下熟練剝幹淨外面包着的麥芽紙,動作極快塞進了表情不甚自然的華款冬嘴裡。
“先含一會兒,待口中苦味散了大半再慢慢咬碎。”廣玳頗有經驗囑托道。
看着乖乖照做的華款冬,廣玳滿意笑着,忍了又忍,還是問出了口。
“會不會太甜?”
酸甜苦辣鹹,廣玳喜甜最甚,受不得苦味,因此一般她親自挑來壓苦藥的甜食,饒是口味與她相似如棠枝,有時都會覺得太過甜膩。
華款冬口味很淡,卻也是配合搖了搖頭,不願拂了廣玳一番好意。
見華款冬能接受,廣玳忐忑的心情瞬間放晴,又不知從哪掏出另一顆,頗為慶幸道,“我原還怕你吃不慣,特地備了這顆甜味比那顆淡了許多的,還好,你與我口味十分契合。”
嚼碎剛剛那顆饴糖之後差點牙都被甜掉了的華款冬勉力維持着體面的笑臉,心中恨不得把方才搖頭的自己狠狠拍暈。
“噢對了,”廣玳拿出一截團得緊實的信紙遞給華款冬,繼續道,“艾納這些天正巧在夏國境内,不日便能趕到黎安。那位缁帽主公,我們暫時還難以探清他的實力如何,巫蠱一道,我們還需得依托艾納來看看。”
華款冬一目十行将信中内容過了一遍,點了點頭,“現下,既有竺姑娘幫忙,我們也不必在明處遮遮掩掩。”
“嗯,先用繳來的那隻蠱蟲做實岑正謀害朝廷重臣的異心,聖上及其嫌惡巫蠱之術,岑正養的那批謀士必不會輕易承認蠱蟲之事,隻能用相對而言懲處較輕的疫氣先将罪責認了,至此,先将我爹’複生‘。”
“若他們還對那缁色兜帽心懷怨氣,向聖上吐露那人來曆,我們也能趁機得些線索。”華款冬接着廣玳的話,繼續分析道。
“這群人,究竟意欲何為,我們尚不明晰,單從蠱蟲長勢來看,郄陽城隻是試驗,黎安城這隻,才更像有成熟期之姿。”
廣玳回想着,馬勃身上那隻,是切德斯抱着控制馬勃目的而種,不緻死,竺艾納雖不能将其逼出體外,輕松壓制卻是很快就能做到。而北準備種到微生瀝啟身上這隻,是奔着微生瀝啟必死無疑目的而去。
這群人,不是夏國人,卻知曉夏國郄陽城藏着蛛網殘組,還了解微生家世代接管着這錯綜複雜的情報鍊。
莫非,上輩子自己的死,與他們有關?
思及此,廣玳尋求認同一般看向華款冬,卻見對方也同樣望着自己。
“可能,喬彌也是他們中的一員,蠱醫毒相通。”華款冬悠悠開口。
“這一世,他們之間,許是意見不合,抑或是其他什麼原因,喬彌被他們踢出了局。而我,也還沒到能阻撓他們的地步,所以,這批人提前現身以後,目标不再是我,而是我爹。”
廣玳蓦然覺得,自己直到此時才窺及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