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廣玳見來人趕在鋪子關門的最後一刻出現,心下疑惑,又觀對方年歲尚小,今夜月黑風高,若是讓小姑娘繼續一個人在街上遊蕩,她也是放心不下的。
廣玳溫柔牽着區婵娟進了屋,又吩咐棠枝端來一杯熱茶,待區婵娟身上冷意漸消,她才又出聲道:
“是哪家的姑娘,和家裡人起沖突了?那也可以等白日再來此處尋我的,現下時辰這般晚了,白屈街又不甚太平,小姑娘一個人還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廣玳當然知曉黎安城裡是如何傳她與在白屈街忙活的這些女子,雖說批判之語居多,但暗中向她送信,想加入她的姑娘,亦不在少數。如果可行,廣玳也很樂意将有才幹的女子們聚集一處,她們戮力同心,白屈街煥發生機指日可待也。
可不是每戶人都願意放女兒家出來抛頭露面的,想來卻出不得府門的,亦大有人在。
區婵娟默默盯了廣玳半晌,心中想着她二哥眼光竟是這般不錯,眼前女子不僅容貌姣好,聲音也是萬分動聽。區婵娟自顧自在腦海裡不斷贊賞着廣玳,一時間忘記了言語。
“姑娘?姑娘?你有在聽否?”廣玳耐心喚着對方回神,不自覺想象着眼前女子怕是給家裡人折磨出了陰影,竟是連話都說不利索,憐愛之情瞬即湧上心頭。
“姑娘你今夜不如随我回去歇息罷,放心,若你不願,不論明日何人來尋你,我都不會讓他帶走你的。”廣玳一邊柔聲哄着,一邊将手輕輕撫在區婵娟手背。
廣玳在白屈街買了一處宅院,如相府無事尋她,她便一直宿在此處,方便照看着白屈街各項事宜,也給來尋她的姑娘一方容身之所。
“啊,啊,好。多謝,多謝。”區婵娟終于回神時,身子已經不自覺跟着微生廣玳離開了商鋪,走在回廣玳住處的路上。
棠枝過來禀明廣玳,膳房已經備好熱水,可以準備洗漱時,廣玳正和打開了話匣子的區婵娟聊得正歡。
“原來是區太尉家的小女兒,那我見過你呀,不過是在你的百日宴上,未曾想,當初的小不點已然出落的這般亭亭玉立了,真真是女大十八變。你舉辦及笄禮時,我恰巧不在黎安,不然定是要去給你送上一份賀禮。”廣玳說着,不住對着區婵娟左瞧瞧右看看,一副驚喜模樣。
區婵娟亦不曾想到廣玳竟是對她有些印象,眉眼間笑意盈盈,“姐姐竟還記得我,婵兒真是打心底裡歡喜。”
“今日這是出什麼事了?這般晚了,你家裡人竟也放心你一個人來這麼遠?”
太尉府與白屈街,可謂是天南地北。廣玳由衷佩服她家人的心大,又不禁在心頭擔憂着區婵娟究竟是遇上什麼,竟是不惜大晚上的也要逃離。
區婵娟當然不敢說其實是區煅雲一路送她過來的。話本看多了的她,為了讓這位未曾謀面的兄長心上人順利收留她,還頗為用心營造出了風塵仆仆的形象——讓區煅雲帶着她去城郊林地轉了好幾圈,直直将馬兒都跑累了,又換了一匹馬他們才過來。
如果廣玳能成為她嫂嫂的話,區婵娟光是想象,就覺得十分開心,差點兒不自覺笑出了聲。好在她及時反應過來,立馬進入扮可憐狀态,将自己與區阕的矛盾描述得完全沒有調和餘地,又添油加醋着說着區阕完全不在乎她的想法,将她所有的心愛之物一把火全燒了個幹淨,連灰都不給她留作念想。
區婵娟控訴着,又想起自己珍藏的話本現下全都化為了灰燼,或許是微生廣玳身上散發的氣質太讓她安心,讓她想起為了生下她難産而去的娘親,一開始隻是想裝可憐掉幾滴眼淚的區婵娟,最後竟是哭得停都停不下來。
“沒事的,沒事的,婵兒不怕,你既已來尋我,便安心在此處住下,你父親若來,玳姐姐替你面對他。乖,不怕啊。”廣玳一面拿帕子輕柔為區婵娟拭淚,一面婉言哄着。
翌日,來尋區婵娟的不是預料中的區阕,反而是位風流倜傥的少年。
不待廣玳開口,區婵娟就異常殷勤介紹着:“玳姐姐,這位是我二哥,區煅雲。”
區婵娟邊說着,邊悄悄觀察着微生廣玳的反應。
“哦,我見過的。原來是你二哥,當初領着聖上禦林軍将相府團團圍住,我還以為是哪位将軍。”廣玳面上無甚表情,淡淡出聲道。
區婵娟心道不好,敢情她二哥與廣玳上一次相見竟是那般不愉快。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着要如何扭轉自家二哥在廣玳心中的印象時,一轉頭就瞧見他二哥那眼裡藏不住事,嘴角揚得十分不值錢的模樣,當即極為無奈歎了口氣。
廣玳頗為不解:“婵兒何故歎氣,你盡可放心,玳姐姐在這兒,不會讓他把你帶走的。”
區婵娟這下不敢再有什麼動作了,她心内隻有一個想法,完蛋了,二哥你就自求多福罷。
“煅雲公子若是想将婵兒接走的話,就請回罷,白屈街眼下是微生家說了算,隻要我微生廣玳還在,你便不可能帶走她。”
“若我今日非帶走她不可呢?”區煅雲似乎對廣玳冷漠的态度毫無察覺,還沉浸在與廣玳對上眼了的喜悅之中,頗為不識趣的回嘴道。
另一邊聽出了廣玳話語中憤怒的區婵娟看着自家傻氣滿滿的二哥,恨鐵不成鋼搖着頭,十分想将其趕回去。
棠枝不愧是一直侍奉廣玳左右之人,很快明白了接下來的場面小姑娘不宜觀看,伸出手将區婵娟眼睛蒙得嚴嚴實實。
微生廣玳武功不高,但一手銀絲使得出神入化,區煅雲還未反應過來,脖頸便被自廣玳袖中竄出的銀絲牢牢禁锢。
區煅雲稍微動作,驟然收緊的銀絲便将其聲帶緊緊縛住,他發不出聲了。
“區公子,我再說一遍,請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