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未聽說過啊,我還知道點詳細的,唉,苦命人罷了。”
“噢?什麼詳細的,快别賣關子了,說來聽聽!”
“也罷也罷,說與你聽就是了。那具無名屍生前是一位遊醫,無牽無挂的,因着采摘峭壁之上珍稀草藥不慎一腳落空,墜上半山腰的崖柏枝幹上,當場被捅了個對穿。現下正值盛夏,過路人嗅覺敏銳的,聞到異味往上看時,那人也被樹葉遮了個幹淨,什麼都瞧不見。”
“莫不是因着今年雨水多,澆得崖柏根系腐化,那位醫者之才得以落地……”
另一人未再接話,隻是不住歎氣,點點頭以回應對方。
廣玳早在聽到有人無意身死時就悄無聲息将視線鎖定于談話二人,在聽到“遊醫”時,心頭仿佛被莫名揪緊,難言的擔憂與不安霎時湧入腦海,連她自己也未意識到,其臉色愈往下聽變得愈發難看。
雨勢将歇未歇,卻已然由方才的傾盆之勢漸趨向和緩雨絲轉變,心内估摸着是時候開始趕路,談話二人細細收拾着自己行囊。
無奈望着自己所剩無多的幹糧,二人又将眼神投向客棧食單,精緻木闆上各式各樣的美味菜色直直将他們饞得不住抿嘴,可錢袋幹癟又無時不刻提醒着他們别再妄想,終于下定決心準備出發,轉身之際卻看到小二端着梅菜扣肉朝他二人走來。
緊接着,炸乳鴿,八珍湯,肉沫茄子,溜肉段兒……一系列方才他們看着卻不敢開口點單的小店招牌美食被盡數呈上。
“這這,這我二人未曾點單,掌櫃的豈有強買強賣之理!”
“縱使您已然将菜肴烹出,我二人也斷不會輕易付下銀錢認了這筆賬!”
眼見得二人拼命同自己的本能對抗着,一面目不轉睛望着桌上佳肴不住嗢咽,一面又十分實誠掂量着自己身攜餘錢。
客棧老闆一直留意着這方動靜,聞言立馬趕過來,解釋道:
“二位公子不必憂心,飯錢早已被那邊那位姑娘結清,二位且就放心用着罷。”
語畢,掌櫃的還分外善解人意伸出手為他們指明是何人。
那二人一臉難以置信循着對方手指方向望去,視線盡頭,廣玳還沖他們揮了揮手。
還是那知道得詳盡之人通曉事理,忙擡腳就往廣玳那邊走去,另一人見同行人走了,搞不清狀況為何,懵懂與桌上餐食惜别後也急忙跟上。
“不知姑娘有何事委托?”
了解詳盡之人名喚葛昀,懵懂之徒叫姜狸,二人萍水相逢,因着志趣相投,遂結伴同行。
方才葛姜二人雖隻是漫無目的注視食單半晌,但若是觀察仔細不難發現,他們在不同菜肴上停留的時間卻是有所不同。
眼前這位姑娘所送之菜,非是簡單的将客棧暢銷之品盡數囊括,而是完美避開了他們忌口,甚至依托他們喜好還添了道同口味的小食,那小食甚至隻是靜靜待在食單末尾,僅一筆帶過。
年紀輕輕,卻頗有些心竅。葛昀不了解衣料,但觀其周身氣質,也能知曉此人必定非富即貴。
不敢再怠慢,葛昀疾步走了過來。
“公子放寬心,在下不過有些事好奇罷了,二位先用着餐食,飽腹後再聊也未嘗不可。”
廣玳聽着雨落屋檐之聲久未靜下,便知曉這場雨又大了起來,左右她暫且走不脫,不知為何,原本燥動的情緒奇迹般漸漸冷靜了下來,心情平複,耐性也好了幾分。
葛昀遲遲不敢放心,姜狸卻在聽清廣玳之言後松了口氣,一臉期待望着葛昀,等他轉身,他們回去美餐一頓。
咕咕聲響起之時,葛昀還想再說些什麼,餘光瞥見對那一桌美食垂涎欲滴的姜狸,尴尬沖廣玳道了謝,轉身不客氣揪住姜狸左耳,回去自己那桌。
遊醫,峭壁珍草,失足墜崖,無名屍。
初聽确實僅能讓人感到一陣唏噓,可在知曉現今夏主心憂之事的廣玳耳中,又不免起疑,看似巧合,說不定背後暗藏玄機。
既不知名姓,何來遊醫一說,又從何而知死因。
所謂“真相”乍聽來合理,卻禁不得細究,方才是她關心則亂,華款冬與此事,或許無甚瓜葛。
“至明山乃入蕤仁坡必經之地,四海境内就沒有陰陽交界域比此山還多的,又因其氣候越往上越奇特,故而數不盡珍稀野生藥株皆生長其中,尋常人哪怕誤入,也不認得什麼草藥,更别提知曉其功效,久而久之,大夥兒就默認至明山附近來而往之俱是醫者。”
葛昀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又聽得廣玳隻是想了解有關至明山那不幸喪命之人,頗為善解人意向廣玳詳細解釋了一番。
親身經曆了整整八日對《本草千方》的深入了解,微生廣玳對葛昀的話表示十足贊同,除了那将各種長得千奇百怪的藥材們分門别類著述成書之人以外,其他能将那些草藥盡數辨清之人,舉世決計不會多于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