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雲穗離開,孟媽媽擡手給吳氏盞中添滿茶水,勸道:“夫人莫氣了,奴婢瞧着二姑娘蠢是蠢了些,但對夫人還是恭謹的,的确不像是會告狀的性子,再說了她素日裡同老太太也不大親近,又怎請得動老太太?”
“那照你說都是湊巧罷了?”吳氏蹙眉。
“是,況且别的也就罷了,地凍天寒的還将炭火減半,二姑娘前不久才病過一場,估計身子還沒好透,又不舍得燒炭,哪裡扛得住。”孟媽媽道。
吳氏有些不悅,柳眉微挑:“那還是我的錯了?”
孟媽媽服侍吳氏二十年,最知道她的性子,意有所指道:“夫人執掌中饋辛苦,怎會有錯?您讓竹玉院儉省沒錯,錯就錯在庫房的廖婆子不知分寸,蠟燭燈油這些尋常物件兒也就算了,怎麼能任意将炭火減半,這才惹出許多事。”
吳氏面色一黑:“不知分寸的東西,虧她也是府裡老人,下午給我狠罰她二十個耳光,再調到竈房去,給老太太一個交代。”
“是。”孟媽媽點點頭,“那竹玉院那邊夫人準備如何處置?”
吳氏氣不打一處來:“老太太都發話了還能怎麼辦?該添的都添上,再從我庫裡拿一匹素錦緞出來,一并送去。”小丫頭片子,人不大,事卻不少,這些事歸根到底都是二丫頭惹出來的,她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孟媽媽瞧吳氏臉色,便知道她定是在怨二姑娘,躬身勸道:“夫人莫氣,最多再有小半年二姑娘便嫁出去了,不能再給您添堵,況且這事也真不怪二姑娘,她是個老實聽話的,都是廖婆子那老貨的錯。”
吳氏沒說話,撇撇嘴,倒是認同了孟媽媽的話。二丫頭這一年多的确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還上趕着讨好,再加上李家賞菊宴上做出來的那檔子蠢事,實在不像個有心機會裝相的,剛剛自己那些話也不過是一時氣急。
雲穗捂着臉一路哭出雲熙堂,冷風一吹的腫臉愈發脹疼,她想回丫鬟房,卻又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這副丢人樣子,腳下步子不知不覺走回了竹玉院。
藍珠上午磕頭時沒收住勁兒,額頭紅了一片,正在耳房裡塗藥,聽到房門開了,轉頭便瞧見滿臉狼狽滿眼淚花的雲穗。
“你、你這是咋了?誰欺負你?”她不敢大聲說話,怕吵醒隔壁正在睡覺的姑娘。
雲穗不語,瞥她一眼,撲到桌邊埋頭大哭,但即使哭着,她也是知道隔壁主子在休息,将嘴唇咬得發白才憋住聲音。藍珠錯愕,眨着眼等她哭聲小些後,将手裡的藥膏放在桌上,推給她。
“這是化瘀膏,你用些吧,抹上就不疼了。”
雲穗擡頭,抽噎着看了看她,伸手握住瓷瓶,流着淚小聲道:“謝謝。”
藍珠坐到桌對面,皺眉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是、是夫人,她說我沒有把表姑娘過來看二姑娘的事,回禀到雲熙堂,所以、所以嗚——”雲穗心裡難過,實在憋不住話,眼淚說着說着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沒把二姑娘的事回禀到雲熙堂?
藍珠看向她的眼神陡然柔和不少,看着她青紅腫脹的臉,低歎口氣:“哎,我給你塗藥吧,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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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钰芙一覺睡到下午,是生生被餓醒的,屋裡光線昏暗,炭火旺盛,溫暖如春。屋外頭隐隐約約傳來說話聲、搬動東西的聲音,仔細聽去,貌似是庫房來送炭火。
她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個滾,忍氣吞聲這麼些日子,總算扳回一城!
等外頭靜下來,她才輕聲喚了藍珠進屋,坐起身問道:“是庫房來人了?”
“是。”藍珠喜滋滋點頭。
楚钰芙也笑起來,伸手摸摸她泛紅的額頭,小聲嗔怪道:“下回可莫要這麼實誠了……”
藍珠滿不在乎,樂道:“我這不是太緊張?再說了,不大力點看起來不真呢!”
晚膳時分,桌上菜色明顯比前幾日好,楚钰芙夾起一塊蒸魚放進嘴裡,邊吃邊聽藍珠下午在外頭打探來的消息:“聽說老夫人發了好大的火,夫人離開慈壽堂時臉色差極了,回去就懲治了廖婆子,還給咱補齊了東西,雖沒親自來看姑娘,但着人送了一匹素錦緞來。”
“還有就是……”藍珠盛出一碗丸子湯擱在她手邊道,“雲穗被夫人好一頓訓,還挨了打。”
楚钰芙頓住筷子,沉默片刻,低歎一句:“近幾日就讓她多休息吧。”
第二日上午,陸表姐同楊媽媽一起來看了她,她自是好一番道謝,下午時四姑娘楚鈴蘭聽聞二姐姐病了,也提了一盒點心來探病,嫡姐和三弟弟那邊從頭到尾沒來過人,連樣子都懶得做。
楚钰芙全不在意,趁着‘養病’這段日子成天悶在屋裡躲懶,吃吃睡睡看看書,三日後讓藍珠借着出門抓藥的由頭,又去了趟醫藥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