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不能夠愛你更深的,都是謊;
“那時候我的理智不懂得我一切
“熱情為什麼後來會燒得更明亮。”
“你——您——是天使嗎?”艾文看着地闆上的人。那人的翅膀上沾滿血迹,身上都是劃傷,一定是在哪裡有什麼激烈沖突,然後匆忙逃亡至此。雖然樣貌狼狽、身體孱弱,這個人的眼睛裡閃爍着艾文從沒見過的激情。
是的,這是一種激情。被這樣的眼睛注視着,很輕易就能看到目光的主人意志中難以遮掩的激烈性情。就好像身體的内部着了火,這火焰以身體為燃料,成就激昂的靈魂和虛弱的體魄。
“我是伊卡洛斯的精靈。”這個人說,“我的名字是埃德蒙·西格納斯。”
明月的光芒在艾文的棕色頭發上閃耀。他對天使伸出手,扶着對方坐在屬于自己的搖椅裡。
“西格納斯先生,我是艾文·米爾特。我這就找東西為您包紮。”
“不必。”埃德蒙·西格納斯在搖椅中偏過頭,艾文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一種純粹的愉悅。真奇怪,為什麼一個人傷成這樣,狼狽落魄,還能感到愉悅?
“你看好了。”埃德蒙說。
遠處有什麼東西飛來。艾文盯着它看了半晌,發現那居然是一隻貓頭鷹,叼着一封信。貓頭鷹把信往窗戶裡一扔,埃德蒙伸手捉住。他拆開來信,勾起嘴角微笑了。
笑容的幅度雖小,眼睛裡的得意之情卻很難蓋住。情緒,這個人眼神中的情緒太滿了。
埃德蒙·西格納斯把信揣進袍子的口袋裡。艾文在一旁擔憂地望着他,生怕他受到什麼刺激精神失常了,或者失血過多、傷口感染。可是怎麼回事,那雙本來血肉模糊的翅膀竟然光潔如新了。
埃德蒙撫摸着自己潔白寬廣的翅膀。他臉頰上和手腳上的擦傷也沒了。
“西格納斯先生,怎麼回事?”
“我跟你說不用擔心我了。”埃德蒙說,“我是伊卡洛斯的精靈,另外一種學名叫做白夜妖精。不過你查書本也找不到信息,我們很隐蔽,相信我。自愈是最基本的能力。”
艾文盯着眼前的白夜妖精。原來這就是魔法生靈——高等、智慧的魔法生靈。他的父母跟他說過之前在人馬群落的經曆,但是和這樣的魔法生靈面對面說話對艾文來說倒是第一次。他感到自己被深深吸引。埃德蒙·西格納斯的身上有某種讓他移不開眼睛的東西。并不是外表上的好看,也不是那雙離奇的羽翼,而是某種熱烈而張狂的東西。
那種東西從此人的眼睛裡不加修飾地傳播出來,從此人的聲音中抑揚頓挫地飄搖出來。那是某種毫無來由的喜悅,某種熾熱的激情,某種讓人深受感染的狂想。它超脫于世界和客觀規律之外,藐視一切束縛和權威,洋洋自得地宣稱自己有這力量。
“除了自愈,你們還能做什麼?”艾文小心翼翼地問,像個站在洞口往下張望的孩子。
“那可太多了,”埃德蒙輕聲笑了,轉過頭直直盯着艾文,“我們實現願望。”
“實現什麼願望?實現誰的願望?”
“實現任何人的任何願望。”埃德蒙說,“當然,我有最終決定權。怎麼樣,孩子,你有什麼願望?”
艾文被問住了,遲遲無法回答。他有什麼願望?他出生在一個和睦的家庭裡,雖然父母工作繁忙,但是生活确實是美滿的。他有他愛的弟弟妹妹們,雖然他需要悉心照料他們,但那是他自己選擇的。他生活富裕、吃穿不愁,還能每天跟着家庭教師學習、看自己喜歡的書籍、吃廚師做的美味的食物。他還能有什麼願望?
“眼界狹窄的可愛孩子。”埃德蒙笑着說,“那這次就算了吧。”
“好的,西格納斯先生。但是西格納斯先生一直在為别人實現願望,我能為西格納斯先生做些什麼呢?”
現在愣住的換成埃德蒙了。不過埃德蒙·西格納斯很難被考住。
“讓我在你的房間裡休息到明早吧,米爾特小少爺。”埃德蒙說,“就這張搖椅就可以。你也該睡覺了。”
此時此刻的艾文·米爾特把書合上。他的三明治還一口沒動,對面坐着的伊薩已經把一整個狼吞虎咽下去了。盡管如此,伊薩仍然保持着優雅的吃相。精靈向來優雅。
冷風吹動面前的荒草。荒草本來就高,因為他們坐着,再高一些荒草都可以擋住視野。在這偌大的荒原上,聽着長長的草葉被風吹動時沙沙的聲響,艾文把書放在一邊,用兩手撐在身體斜後側,稍微仰起頭來感受風吹動自己的頭發。如雪一樣潔白的頭發綿長地飄了起來。
而月亮已經出現了雛形。這個地方沒有太陽,卻有一輪漂亮的月亮。今晚正逢滿月,月亮有瑩藍色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