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西格納斯實現了他的願望。他從橡木海的鄉紳的兒子變成了異世界中巴倫城的精靈。可他都付出了什麼代價啊!他的記憶和他的靈魂——他的一部分——作為火曜戒滋養着巴倫城。整整六年了,他的精神狀态每況愈下,浮誇、狂躁,那是因為他的靈魂和記憶已經被漸漸消耗。
“孩子,你失去記憶了?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那老頭的臉,曾經看起來也很慈祥。
“伊薩……伊薩……”他忘記了自己姓什麼。
“你的名字是伊薩·拉瓦利埃。”比柯恩長老說,“你在魔法訓練的事故中失去了記憶。但不用擔心,我的名字是拉爾夫·比柯恩,你的祖父。你的父親是我妻子之前和别人生的孩子。我對你視如己出,你的姑姑和姑父照料着你,已經十五年了。”
都是埃德蒙·西格納斯的錯。伊薩想,都是那家夥的錯,就像書上看到的,那是個白夜妖精。雖說自己太沖動莽撞,自己也促成了這件事,但要不是埃德蒙·西格納斯……
可是等等——
近乎純白色的長發。
湛藍的眼睛。
那時埃德蒙·西格納斯身邊跟着一個棕發棕眼的少年,看起來非常腼腆,說話總用尊稱,永遠一副慢吞吞又無精打采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要踹他一腳好讓他精神精神。
——不要許願,那有報應。
伊薩前一秒鐘還蹲在地上哭,後一秒就一下子彈了起來。
他怎麼之前沒想到?
艾文·米爾特。
去他大爺的白夜妖精。
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他想對他們幾個做什麼?他鬼鬼祟祟來藍霜公館打着什麼如意算盤?
伊薩·梅約的眼神陰沉而危險。
必須除之而後快。
愛斯鈴·雷施和德爾·泰倫特盯着桌上的雞湯。除了這鍋雞湯,因為知道伊薩喜歡甜食,愛斯鈴還親手烤了一個八英寸的藍莓奶油蛋糕。德爾拌了一盤生菜沙拉以表心意。兩個人一起坐在桌邊幹等,已經等了兩個小時了。
“愛斯鈴,我覺得他不會來了。”德爾說。
“他會。”愛斯鈴說,“伊薩·拉瓦利埃不一定,但是伊薩·梅約一定會來。”
“他就算恢複了記憶,也不一定——”德爾打住話頭,“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或許會來吧。”
愛斯鈴·雷施看起來更安靜了。他現在不像頭頂瓦雷裡之冠的王者,更像是前世,數十年前,那個坐在窗邊的病弱乖戾的愛斯鈴·雷施。或者說,那個畏縮又虛弱的愛斯鈴·雷施從未離開。哪怕他站在舞台上,哪怕他戴上冠冕,哪怕他用兒童文學充滿想象力的筆觸改寫自己的故事,他依然是活在陰影中等待陽光的男孩。慣性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以至于哪怕流着Alpha的血液,他仍會乞求一般地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某人,希望那人能幫助他、給予他、照顧他。
“他就算恢複了記憶,也不一定愛我。”愛斯鈴輕輕地說,“但是,我姑且算是他的舊友,他難道會狠心不來相認?”
“他可能太震驚了。一下子回憶起前世,他壓力太大。”德爾搖搖頭,“不是狠心不狠心的問題,給他些時間。”
“你說得對。”愛斯鈴歎了口氣,“不過,我們再等一個小時吧。”
一個小時之後,伊薩·梅約沒來,艾文·米爾特也不見蹤影。愛斯鈴和德爾把食物吃掉了一半,剩下的放進了冰箱。
午夜十二點。伊薩·梅約躲在冰箱投下的陰影裡。清冷的月亮透過大落地窗在廚房和餐廳的地面上留下池水一般的光澤。伊薩聽到有人走上樓梯的聲音。他小心地在手中燃起黑色的火焰,不散發光芒。
冰箱被打開了。伊薩從藏身處閃身出來,揚起手中的黑焰,看到艾文·米爾特錯愕的藍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