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被打?
徐知骁的睫毛顫動,在這一刻發揮了平生最好的演技,冷冷地反問:“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夏深寥在心裡咀嚼着這個問題。
腦海裡還沒散去的數學題盡數離開,他好像再一次親臨了那個泛着股躁動氣息的夜晚。漆黑一片的小巷按理來講他是不樂意進去的——
不安全,還可能會出現老鼠、蟑螂等等東西弄髒他的衣服。直到駐足在巷子口,他模糊聽見裡面的罵街話,心裡的危險警報更是直上第一檔。
“切,整天拽着張臉看誰呢?不就是成績好嗎,給你能的!”
“你爸死了,你媽也不管你,我叫你一聲野種你也得應着。哼,平時不是很愛張揚嗎?怎麼這會兒又成啞巴了?”
按照理智,夏深寥應該離開。
畢竟他不知道裡面的情況,站在這兒打個幺幺零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萬一裡面還有人帶着刀就更麻煩了。
可是聽着裡邊拳拳到肉的悶響,往賓館走的腳步又蓦地遲疑了,他抱着雙臂,再一次猶豫。
最終,他還是沒能抵過内心的第一反應,放下肩上的包,往裡面走去。
——然後看見了他大概終生難忘的一幕。
小巷裡的路燈早壞了,夏深寥隻能借着月光窺探裡面的景象,他第一眼放在那些人不成章法的拳腳上,第二眼,他看見了那個窩在地上的人。
那人隻堪堪護住了自己的重要部位,被打狠了也隻悶着急促地叫了一聲,然後迅速沒入了那些辱罵裡。
夏深寥沒猶豫第二次,直接走了進去,一聲不吭地撂倒了那五個看着狠的花架子。然後注視着那群欺軟怕硬的東西手腳并用地滾出了巷子裡,飛快地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他這才收回了視線,靜靜看着地上的人身子抖了抖,然後慢吞吞扶着牆坐了起來。
夏深寥心裡有數,那些人的動作估摸着弄不出什麼傷,但看見了這人裸露在外皮膚上還沾着的青青紫紫,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默然。
他在思考,要不要把人送去醫院。
想東西的時候嘴裡總愛咬着點東西,夏深寥摸遍了兜也隻找出來潘回那個傻叼偷摸放在他兜裡的一包煙,将就着抽了一根出來,叼在嘴裡。
靠在牆邊的人大概是察覺到自己還沒走,費勁兒地又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夏深寥。
他大概是想兇狠一點的,但無奈帶着滿身的傷,在夏深寥眼裡怎麼也狠不起來,反而像一隻快到末路的困獸。
夏深寥忽然想起來潘回在某個暑假裡忽然給他打了通電話,在那頭傻樂呵:“欸,我從路邊撿了隻貓,你要來看看貓嗎?”
夏深寥本來是想拒絕的,但話在嘴邊繞了半圈,又被咽了回去。
等他到的時候,那隻孱弱的貓已經起來了,潘回抱着貓就來開門,這傻小子偏偏撿了隻膽小貓,一看見陌生人就瞬間想跑。
然而潘回反應也快,下意識兜住了。
于是那隻貓看見了一隻體型龐大的敵人靠近,跑也跑不了,躲也躲不掉,隻能用那種警惕的眼神盯着夏深寥。
那隻貓的眼神就和眼前這個人的一樣。
夏深寥想了想,蹲下身子:“你家長呢?”
“……”那個人的手局促地收了收,夏深寥剛在這人面前表演了一通動作利落的一打五,這會兒也不好拿出平時的社交面具,隻能繼續問這位看起來連成沒成年都不好說的小朋友。
“我這兒有手機,需要打電話嗎?或者我送你去醫院?”
那個人還是沒回答,定定地看着他。
夏深寥默了會兒,反思起今天他是吃錯了什麼藥,怎麼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開始見義勇為了?
這次反應的時間更短,他看了眼還靠着牆的人,确定這位還能動彈且能思考,便直接轉身走出了巷子。
“……難道不是?”從回憶裡脫離出來,夏深寥靜靜地看着徐知骁,“他們隻是群花架子而已。”
如果真的有心反抗,一個正常的男生不至于被壓制地這麼難看。
夏深寥頓了頓,視線又掃過徐知骁全身,最後落在他看着清瘦的身子上,又對自己輕率做出的結論有些猶豫。
徐知骁拳頭硬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什麼都沒說。”夏深寥垂眸,面色不改。
徐知骁頓了頓,這種拳頭打到棉花上的不爽感——一霎那确認了夏深寥這人就是不合他眼緣,更不能深交。
但即便是為了謝過那天的出手幫忙,徐知骁還是得開口,把那堆亂七八糟的事兒再扯出來跟什麼都不知道的夏深寥說明白:“那天……是個意外,總之我平常不是那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