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最好把莫名其妙的濾鏡卸個幹淨。
徐知骁深呼吸一口氣,忖度着該怎麼跟這位在大城市裡長大、和打架鬥毆可能一輩子都沒關系的好學生解釋。
……好學生會打架嗎?即使會打架,還會打的那麼利索嗎?徐知骁晃了下神,很快把這些無關的想法趕出腦子。
徐知骁說:“簡而言之就是我和你上一次打的那群人有些矛盾,他們看到你可能會想起你來,把和我的矛盾嫁接到你身上,還會不斷找你的茬,所以你最好避着點。”
夏深寥不理解徐知骁的思路,無形之中散發着一種BKing氣質地問:“為什麼要避着他們?我打過他們一次了,還怕打不過第二次嗎?”
他瞬間抓住了話裡頭的什麼信息,問:“你和他們有什麼矛盾?”
徐知骁一想起那事兒就有些一言難盡,也懶得再給夏深寥重複一遍矛盾的起因,含含糊糊地省略過去:“沒什麼……就是他們先找的茬。”
記憶裡的那張臉都有些模糊了,徐知骁按了按眼皮才讓自己稍微好受一點:“但那群人腦子就那樣,我被咬上了,你也可能被咬上。”
夏深寥表情依舊漫不經心,水筆在他指縫間靈活地轉出了花。
徐知骁對這人的理解自認挺表面的,但這一刹那卻毫無障礙地理解了幾個動作串聯起來的情緒——他在煩躁,甚至是後悔。
說不清心裡時什麼想法,徐知骁嗤笑一聲:“後悔那天見義勇為了?”
“還好,”就當徐知骁以為夏深寥不會回答時,這個人才慢悠悠開口,“萬一我那天沒出手,要是你被人在小巷子裡打殘了怎麼辦?”
“那法律會制裁他們。”徐知骁說得飛快。
“哦——”夏深寥把自己的尾音拖得長長的,徐知骁無端聽出了幾分嘲諷之意,“那也挺不劃算的,所以這樣就好。”
“你……”
徐知骁還想說什麼,在台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事兒幹得娴熟的數學老師終于忍不住了,拿着木尺就猛的一拍鐵皮講台:“幹自己的事。”
兩者相碰的聲音說是繞梁三日都不為過,徐知骁面上不顯,但下意識把夏深寥的袖口拽得更緊了點。
夏深寥:“……”
徐知骁放開他的袖子,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校霸模樣。
隻不過這一次夏深寥徹徹底底地不會被他唬過去了,反而似笑非笑地挑眉盯着他。
小徐同學不理他了,從抽屜裡抖落出一本作業來,随随便便寫下答案然後努力屏蔽身邊這個最大幹擾源。
上午的課程結束得很快,同學們三三兩兩結伴去食堂吃午飯。
等夏深寥反應過來,卻發現自己身邊的位置早已經空了,也沒多說些什麼,起身向主任辦公室走去。
敲了幾下門,教導主任才開了門,本是不耐煩的眼睛在看到夏深寥的那一刻瞬間就亮了,微笑着問:“這個點兒了,還有什麼事兒嗎?”
夏深寥默默地摸了一把胳膊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雞皮疙瘩,随後也露出一個禮貌微笑:“我的飯卡還沒辦……”
教導主任一拍腦袋,領着夏深寥一路向食堂旁邊的充值口走去,然後對着裡面的工作人員難得和顔悅色地說:“幫忙給這孩子辦一張飯卡,錢我出。”
那個工作人員也不習慣教導主任這樣捏腔拿調的嗓音,反應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着急忙慌地給夏深寥錄入信息。
半晌,夏深寥才拿到一張薄薄的飯卡,教導主任低頭看看時間,對他說:“現在食堂的窗口還沒關,你可以去打菜,我也要去吃午飯了。”
夏深寥點點頭,目送着教導主任走遠。隻有在他獨處的時候才得以喘息,摘下平日裡僞裝出來的好學生面具,平靜地上下打量着整個食堂。
總體還算幹淨整潔,幾個開放的窗口裡可見叔叔阿姨正在忙活,但大盤子裡剩下來的菜已經肉眼可見的少了。他在辦卡上花了不少時間,這個時候食堂裡的座位已經多數空了。
夏深寥視線不斷在人群中流轉,等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又情不自禁皺眉――徐知骁到底吃飯了沒,去哪兒吃的飯?這些問題通通和他沒關系。
夏深寥承認那個晚上的意外有點多,無論是他未經過僞裝的一面草草暴露在徐知骁面前,還是今天早上一進校園就發現和徐知骁不僅在同一個班,還成為了同桌。
他一手揣在兜裡,當時事故出得突然,一個晚上他就被父親從C市趕到了臨城,身上隻拿着幾千塊讨來的買練習題冊費用。
在網上找了家各方面都還過得去的賓館住下,卻偏偏在趕去賓館的路上遇到了正在被“尋仇”的徐知骁。
意外從他踏進臨城這片“第二故鄉”起,就源源不斷地騷擾他。
而徐知骁就是意外的一環,不妙的是他恰好是個人,更不妙的是夏深寥的注意力還不由自主地落在對方身上。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從小到大培養出來的自律系統出了問題——“下意識”是個很可怕的詞,他還偏偏用在了徐知骁身上。
夏深寥可以處理人際關系,卻沒辦法把每個人連帶着内心的欲望想法都一并剖析個幹淨,畢竟人就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而遇上這種帶着明顯矛盾、就像陷阱似引誘他向下探索的,隻能躲避。
他歎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幹脆地把飯卡放回兜裡,掉頭向教學樓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