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走邊摸出手機,打開微信便沉默許久,最後還是鎖屏把它原模原樣地放回了原處。
一路上的燈有的亮有的暗,徐知骁沒在意,雙手插兜加快了腳步往小區走。
路過商業街,再往裡抹黑走一段路,才到徐知骁的目的地,那個老小區。
鐵門上挂着的鎖都生了鏽,徐知骁目測自己踹一腳都可以把鎖踹下來,完全沒有安全保障。他敲了敲保安亭的窗戶:“爺爺,麻煩開下鎖。”
等了好一會兒大門才緩緩打開,發出尖銳的吱呀聲,聽的人耳朵疼。
“進去吧,剛放學回來哦?”老爺爺把手揣進袖管,聲音帶着股長輩的溫和。
徐知骁點點頭,背着包上了樓。
樓道裡的設施也老了,五六年前這裡是什麼樣,五六年後還是這樣。半點沒變,隻是徐知骁扶着扶手都覺得它晃得過分,沒有一點安全感可言。
站在鐵門面前,徐知骁深呼吸一口,敲了敲門。
靜等幾分鐘,門裡傳來悶悶的腳步聲,謝蘭茹女士疲憊的臉随着門打開而暴露在徐知骁視野裡,看着比半個月前更滄桑了。
兩個人無聲地對視幾分鐘,還沒等徐知骁開口,裡邊就傳來了鬼哭狼嚎:“謝蘭茹、謝蘭茹,你幹什麼去呢!”
徐知骁攥緊背包帶子,謝蘭茹回頭:“回舟,等等……”
“等什麼等?”王回舟趿拉着拖鞋走到玄關,用一種耀武揚威的語氣說,“不是說好要給我炖湯嗎?湯就放爐竈上不管了?”
徐知骁動了動嘴唇,謝蘭茹甚至沒來得及再看一眼他,就往狹小的廚房裡擠去。
“徐知骁,”王回舟又看向徐知骁,“你過來要拿什麼東西?”
徐知骁快要被王回舟這一通操作氣笑了,事實上他也真的笑了,抱着手臂靠着牆,輕蔑地看着他:“然後呢?”
“什麼然後?”王回舟愣了下,看神經病似的盯着他。
“然後你還想使什麼手段圈地?是再使喚謝蘭茹給你煲幾百次湯好證明你在她心中的地位高,還是再把我的東西扔個一幹二淨?”
王回舟怔住。
徐知骁沒理他,徑直繞過他往謝蘭茹身邊走。
那張紅花花的申請表被他從包裡拿出來,謝蘭茹長久地凝視着他:“你要住宿?”
“嗯。”徐知骁輕聲應了。
謝蘭茹沒夷猶,直接拿過筆簽了字,順帶從兜裡掏出保存完好的零錢,塞進徐知骁兜裡。
“你走吧。”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很冷淡。
徐知骁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這麼久沒回來,在這個家屬于他的房間又被王回舟這個神經病糟蹋成什麼樣子,就直接被半送半逼地趕出了家門。
臨走前王回舟還大喇喇地坐在餐桌前當豬等人送飯,這回調整情緒的速度倒快了,看見徐知骁的第一眼沒退縮,反而瞪着他。
“滾出我的家。”他一字一頓地說。
徐知骁腳步沒停,半口氣沒歇地走出了房子,關上了大門。
“這麼晚了還出去啊?”保安亭裡的大爺從窗戶裡探出個腦袋,大概是年紀大了,耳朵也聾了,扯着嗓子的聲音很大。
“嗯,”徐知骁停了停,把聲音放大了些,“不用擔心我,我在外邊有住的地方!”
老小區的鐵門又合上了。
它短暫接收了一個不屬于這裡的人,又飛快地等這個人自己清醒了,再從這裡走出去。
徐知骁走出一段路,直到挨過一片黑的路段,走到路燈下才狠狠地深呼吸了幾次。把書包的肩帶捏的更緊了,像是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自從七年前謝蘭茹帶着他嫁入王家,嫁給王家興之後,她不再屬于她自己,徐知骁也失去了個穩定的避風港。
其實嫁進王家之前謝蘭茹帶着徐知骁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但起碼兩個人相依為命,作為彼此的錨而存在在這片了無邊際的大海。
但這一切走得很快,徐知骁也早在過往裡學會了不期待什麼。
書包裡妥帖放好的住宿申請表,謹慎放在兜裡的錢,徐知骁一一确認過後,就開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起來。
該去哪兒住?
這是他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然而接踵而至的就是,哪家賓館更便宜一點?會不會因為沒什麼防盜措施而讓他連最後一點錢都沒能守住?
他緩慢地動了動眼珠子,僵硬的手完全遵循下意識地放進兜裡暖和暖和。
這點兒彷徨的情感沒能持續太久,因為他很快,就從空蕩蕩的街上瞧見了個和他一樣孤零零的人影。
徐知骁望過去,那個人影也動了動。
然後那個人影就不動了,再之後,對方邁開步伐,朝他走來。
已是帶着涼意的後半夜的風,徐知骁的喉結滾了滾,先一步叫出了名字:“……夏深寥。”
好巧不巧,剛從校園裡别過,他們又在街上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