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骁先一步叫出了名字,過了半晌,夏深寥才慢吞吞地轉過頭,看着這位大半夜不睡覺出來當流浪漢的“校霸”。
眼下的校霸本人比在學校裡看起來更像個十七八歲的學生,規規矩矩地套着寬大校服,白淨的臉蛋搭配那雙格外有迷惑性的杏圓眼,看起來就像是和打架、上課睡覺搭不上邊的好學生。
夏深寥被自己漫無目的的想法哽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這麼晚了還在街上?”
您好哪去了?
徐知骁掀了掀眼皮,難掩其中震驚之色。
怎麼有人能這麼光明正大地一句話把自己擇幹淨呢?現在站在他面前叼着根棒棒糖吹冷風的難道不是夏深寥本人?
興許是徐知骁眼裡的不可思議太明顯了些,夏深寥頓了頓馬上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把嘴裡那根棒棒糖棍子幹脆利落往垃圾桶一扔:“我訂的雙人套間。”
“你在跟我說話?”徐知骁指了指自己,随即又覺得這動作太呆了——因為夏深寥甚至懶得多說什麼,直接轉身朝沒幾步路的賓館走去。
夜晚的風格外涼,徐知骁眨了眨眼,耳邊呼嘯而過的風吹得人腦子悶悶的。
很顯然,這街上除了徐知骁和說話的夏深寥,就沒個能反應的活物了。
他默了默,還是擡腳跟上了夏深寥。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終于在爬了兩層樓之後到了夏深寥訂下的那間雙人房,他一刷卡,“滴”的一聲門就開了。
徐知骁悄無聲息地往裡面張望,随即莫名地問:“你一個人住,為什麼要開雙人套間?”
“便宜。”夏深寥言簡意赅。
夏傾鴻把他“逐出家門”的時候毫不留情面,又快又急,上午夏深寥被指着鼻子罵了一通隻來得及背上包走人,下午C市往臨城的票就買好發到他手機上了。
在斷絕了一切後路的情況下,夏深寥隻能接受現實——現實就是他口袋裡沒幾個子兒,必須要精打細算才能熬過這學期。
夏傾鴻雖然做父親一般,從小到大都沒給過他幾個笑臉,但在領導公司上頗有天賦,也因此夏深寥自小就沒在錢上發過愁。
……而這次,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夏深寥看着徐知骁放下書包,整個人略顯困倦地倚靠在牆邊,隻能強打精神看着他。
其實他放下點尊嚴,率先朝夏傾鴻服個軟,即便沒辦法回C市,也能在臨城過得好一點。
但偏偏夏深寥也在這方面軸起來了——既然他沒錯,那錯的就是夏傾鴻,他沒道理跟他道歉,應該是夏傾鴻跟他道歉才對。
要低頭,也應該是夏傾鴻低頭。
夏深寥抿了抿嘴唇,問困了半天的徐知骁:“你先洗漱還是我先?”
“我都可以。”夏深寥倒也不推脫,直接往衛生間去了。
直到夏深寥帶上了衛生間的門,徐知骁才松了口氣,放松警惕地觀察着室内模樣。
賓館内除了夏深寥擱置在椅子上的書包,其他地方都很整齊——這種整齊不是被工作人員整理過的那種整齊,徐知骁看出來是夏深寥就沒怎麼動過其他地方。
賓館隻是他暫時的落腳點。
徐知骁又想起夏深寥拿走的那張住宿申請表,發覺自己得出了個白癡結論。
而且賓館隻是賓館,怎麼可能有人真把它當家呢?
但或許是夏深寥身上那種抽離的格格不入感實在太強,徐知骁很難不去往這方面想。不僅僅是賓館,臨城也隻是他暫時的落腳點。
短暫的接觸過後就即刻飛走,倘若以後想起來還能不能記住臨城都是個問号,徐知骁垂眸,打摁亮了手機又鎖屏,無緣無故地煩躁起來。
等夏深寥洗漱完畢從衛生間出來時,徐知骁顯然更放松了點,懶懶地靠在明顯更整齊一點的床鋪床頭,正玩着消消樂提神。
在一連串魔性的“great”、“perfect”聲裡,夏深寥揉了揉腦袋:“我好了。”
“……哦。”徐知骁的反應顯而易見的慢了,放下手機,睜着一雙眼睛望燈望得快澀出水來才緩過神,往衛生間走。
頭發被壓得亂糟糟的,夏深寥的視線在上面停滞一瞬間,又很快移走。
出于禮貌,夏深寥還是得守着徐知骁出來再關燈。然而沒發呆多長時間,放在兜裡的手機就猛的一震,再拿出來已經堆積了一堆消息。
【潘回:@夏深寥@夏深寥@夏深寥】
【潘回:您還适應嗎?】
【潘回:我反正感覺我快要死了,感覺老師無時無刻不在盯我,知識它不僅腦子哇……】
【夏深寥:……】
勉強靠着慘白的燈光醒神,夏深寥眯了眯眼,擡手打下幾個字:【我人已經在臨城了,你想讓我給你遞答案也沒轍。】
【潘回:難道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傻子嗎?!】
【夏深寥:不然呢?】
對面沉默了很久才回複:【嘿嘿嘿别的不說夏哥我離了你的答案真的不能活了啊啊啊啊啊董别豪那個傻叼又帶着他幾個走狗在班上耀武揚威了我呸,簡直是老虎不在猴子稱霸王!】
潘回的話題轉得很快,饒是夏深寥這個經過一年同桌時光鍛煉出來的理解能力都當機了幾秒。
等理解了,夏深寥卻出乎意料的沒什麼情緒:【他不一直這樣?無所謂了。】
【潘回:夏哥】
【潘回:你别吓我啊】
【夏深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