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魏主任叫夏深寥去辦公室的目的肯定和潘凱的猜想不沾邊。

那還能是什麼呢？

夏深寥轉來的手續也是魏主任負責的。

徐知骁盯着試卷上的字，原本要三四次才能看懂的題目，好像又恢複了以往的模樣，不再張牙舞爪。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落到旁人眼裡或許隻當他在為某道題目發呆，想不了這麼多，潘凱都已經悄悄拿着本子回到位置上了。

徐知骁活動了下脖子，仰着頭看天花闆。

算算時間也是，都快期末考了，轉回去的計劃也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畢竟再耽誤說不定就要耽誤到高考了，腦袋還正常運作着的家長都想不出來這種損招，把孩子當仇人整。

徐知骁呼出一口氣，覺得自己平靜了點，又低下頭，很漠然地翻開練習冊。

沒關系。

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事實也是，他确實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一下轉來轉去的，對你有什麼影響嗎？”魏主任歎了口氣，難得露出了點憂心。

或許是因為夏深寥的表現一如既往地沉穩，讓人容易忽視他還是個剛成年的小孩的現實，魏主任也容易在思考間把想法念叨出來。

夏深寥垂着腦袋：“沒什麼，都還好。”

“還是C市那邊的環境更好一點吧？這裡的孩子還是太鬧騰了，一天就愛往外跑，讓他們呆在教室裡也坐不住……”魏主任邊說着邊起身踱步，走到窗邊不經意間往外一看，推開窗戶大喊，“那邊那個！别踩花壇！！”

明明語氣天差地别，上一秒還是溫情脈脈的關系，下一秒就是厲聲警告，卻在魏主任這裡達成了無縫銜接。

夏深寥沒被吓着，卻被自己的想法給逗樂了，隻能趕在魏主任再看向他的時候收斂笑意。

魏主任還琢磨了一下自己剛剛看見的那一秒微笑是不是錯覺，按理來說他是很堅持自我的，畢竟和學生們鬥了不少年，對這點小動作了如指掌。

但一看見夏深寥，就感覺這學生渾身上下寫着“靠譜的成年人”這幾個大字，和那種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完全沾不上邊。

魏主任：“……”

他沉默幾秒，甯願相信是自己眼花了，還背着手低聲喃喃：“我是不是得去配副眼鏡了？難道我也年紀上來了？”

夏深寥繃着臉，這回忍住了沒笑出來。

“欸，”他抹了把臉，“三中這些學生有時候确實太有活力了，偏偏這活力還用不到學習上，一個兩個的就愛往外瘋跑……上次也是劉帆叫你逃課的吧？”

夏深寥頓了頓，搖頭：“我不想去的話，他拉着我我也不會去的。”

“嗐，我知道。但主意肯定是他打的，他這小子腦袋裡的想法一籮筐，天天生産些鬼點子，一會兒翻牆一會兒吃飯的，誰知道呢。”

魏主任停下聲音，半晌才開口：“在這兒相處得還好嗎？”

夏深寥耳邊是魏主任的聲音，卻好像看見跨年那天，徐知骁半邊身子趴在桌上，擡頭問他：“你呢？”

喜歡熱鬧嗎？

夏深寥當時的回答是不知道，其實到了分離的時間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時候，他确實是有一瞬間的失落感。

這種失落感從前很少有，他甚至一時半會拿捏不準到底該叫它失落還是别的什麼名字，但當魏主任再一次把這個問題擺在明面上的時候，他還是會下意識抿嘴唇：“嗯，好。”

他聽見自己說：“同學都挺照顧我的，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然後他的面前浮現出了徐知骁的面孔，原本還能勉強維持表面上平靜的水面被嗵的一下戳破，他的眸子顫了顫：“徐知骁……也很好。”

他當然好。

一開始的拒人于千裡之外是為了不拖别人下水，後來一點點不厭其煩地幫着想上進的同學解疑答惑，會試着照顧别人的感受，會在私底下悄悄擔心别人……

他好的地方太多了，夏深寥垂在身側的手蓦地握緊，又松開。

也是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确實難回去了。

那麼好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他沒辦法說服自己不看他。

好嗎？

好。

舍不得嗎？

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