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收回視線從厚厚的缊袍内掏出那短玉笛,她貼身揣了半路,原本冰冷的玉笛時下握在手中皆是暖暖的。梓荗伸手接過,他眉宇微蹙看着季湘,似在問她為何舍了那玉佩拿了這玉笛?
那玉佩瞧着分明要更值錢些。
季湘錯開視線,“對不起梓大哥,是湘兒失手了。”
梓荗眸色緩和了些,他拍了拍季湘的肩頭,“罷了,今日亦辛苦湘兒了。待明日一早我便去趟鄰縣,盡快将這東西出手。”
一群孩子七嘴八舌的插話——
“梓荗哥哥,這東西能值多少銀子?”
“梓荗哥哥這回可又是攜仇翎姐姐去?煙兒也想去。仇翎姐姐你同梓荗哥哥說說吧,這回可能帶上我?”
“煙兒你莫要胡鬧。”貿笠道。
“我亦想去……”
叽叽喳喳的聲音将梓荗與仇翎二人埋沒。季湘心不在焉的被擠出了孩子堆,她望向遠處的小屋拽了拽仇翎的衣角,“時辰不早了,我放心不下阿娘,仇姐姐湘兒先回去了。”她說罷也不等仇翎反應匆匆轉身便跑遠。
梓荗和仇翎對視一眼。
梓荗撥開孩子堆追了上去,他從兜裡掏出半塊冷餅塞到季湘手裡,“湘兒,這個你拿着,待明日将這東西當了我便去藥鋪給梅姨買藥,你放心,待開春,梅姨定會好起來的。”
季湘眼尾紅紅,她接下冷餅點了點頭。
小屋破爛,季湘才邁入院門便瞧見那被寒風刮下的幾堆幹草。她擡眼望去,屋檐上原本幹草遮擋之處隻有一個洞,她心下一急,拾起那幹草便奔向了屋。草被雪水浸濕,攥在手中隻覺寒。屋内傳來了凄厲的咳嗽聲,面色慘白的婦人半趴在榻前,淩亂的長發遮去了她的容顔,她一聲一聲的不間斷,像是要将肺給咳出來。
季湘眼眶的淚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丢下草拾手在小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便朝榻上沖去,“阿娘。”她扯來舊衣将婦人裹住,她緊緊抱着她,試圖給她溫暖。婦人許是咳累了,又許是聞見了季湘的聲音,她痛苦的揪住心口回頭。
她輕輕拭去季湘臉龐淚漬,“湘兒,娘,娘無礙……”她這話說得着實輕巧,話落便又是一陣咳。季湘松開婦人起身,“阿娘,湘兒去燒水。”她迅速沖到柴房,在零星的柴火中拾掇了半天方抱回一小堆幹木。
柴房頂也破了,不少雪順着牆縫化開流下。
季湘将幹木丢到了火盆中,火光亮起,屋内漸漸有了暖意。她在盆上架起水壺,從兜裡将半塊冷餅取出放在了側圍。婦人靜視着她,眼眶噙滿了淚,直到餅有了熱氣季湘方奔回了婦人榻前。她二話不說的将餅遞給了婦人,轉頭又去斟水。
壺把被烤得紅燙,季湘沒留神指尖被灼了一下,她吃痛的縮回手捏住耳垂。
婦人握餅的手一顫,她焦急道,“湘兒。”
“阿娘,湘兒無礙。”季湘用厚衣抱住壺把試了兩下才終是提起,熱水順着壺嘴傾倒而出,漫天的熱氣撲打在季湘小臉上,将她的視線模糊。
再次回到婦人榻邊時她手中已是握上了茶盞。
“阿娘慢着些,當心燙。”她吹散熱氣送上茶盞。婦人握住了她的小手,吃力的欠身飲了小口。暖意從喉腔直達下腹,婦人複飲了幾口,喉間的癢意才淡去了些。
季湘看着婦人手上的餅。婦人對上她的視線将餅放到了她手裡,她沉眸質問,“湘兒,這餅是何處來的?”
“是同劉婆換的。”季湘眼神躲閃,“阿娘,湘兒今日在山中發現好大一片野紅薯地,待明日湘兒将它們都收了,帶到武嶺縣去賣掉就能給阿娘買藥了。”
婦人看穿一切的捧起她的臉,“湘兒,你同阿娘說實話,你今日可又是……咳。”她話半又是一陣咳嗽。季湘心急的拍着她的背,她拿起茶盞便又要去斟水。
“你站住!”婦人一把拽住了她,她壓下喉間湧上了腥甜,“可又是……”
季湘小腦袋搖個不停,她抽噎着跪在了榻上,“阿娘,湘兒知錯了,湘兒不該私拿他人之物,阿娘莫怪梓荗哥哥他們,湘兒、湘兒亦是無法了,阿娘若是再這般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