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晖聞言倒是未有責備下人多嘴之意,他松了松眉宇道,“湘兒時今已非昔日你我府上之人,夫人知曉的,朝堂之事繁忙,湘兒又哪是能常見的。”上官晖将婦人攬進了懷,稍稍擋去些寒風。
“诶,這些妻自是知曉的……”婦人長歎了一口氣,摸着自己的腹道,“湘兒這孩子,妻初見時便覺得與兆文不同,這些年了,兆文都已是娶妻生子,湘兒卻……”婦人頓語輕搖了搖頭。
上官兆文是二人的長子,昔日季湘尚在府時倆人便是交好。然而上官兆文志不在為官,隻願做一教書先生,季湘入官後倆人的交集自然便也淡了。
“夫人莫要多慮,湘兒志不在此,又何來這些煩擾?”上官緊了緊婦人的肩安慰道。
“夫君所言亦是,湘兒如今承蒙陛下器重,他日必有大成,何須被這些兒女情長左右。婦人倏而眉眼展笑。
上官晖聞言頓了頓,再沒說什麼。
邁出上官府門邸,季湘駐足停了下來,貿笠上前低聲道,“主子,長公主殿下的馬車尚未離開。”
季湘聞言順着貿笠的視線看去,果在一間店門外看到了楚景甯的馬車。季湘收回視線淡淡道,“走罷。”
貿笠想了想,回道,“主子,來上官大人府上的,是趙忠賢,半刻鐘前便離開了。”他繼而補充道,“如何來的如何走的。”
上官晖拒收趙忠賢之物,季湘是早便料到的。季湘輕聲“哦?”了一句,心裡思躇着的卻是另一件事,楚景甯離開是在趙忠賢之前,趙忠賢都已離開,長公主府的馬車卻還停在此處,看來是有意等她的。
季湘沉思着轉身順着街道往季府行。
身後的貿笠和仇翎見此對視了一眼,随即快步跟上。
不遠處的馬車聞聲而動,很快便跟上了季湘三人。馬車停在了季湘身側,春桃走近季湘俯身一拜,“季大人,殿下有事相商,煩請季大人移步馬車内。”
季湘頓步看向春桃,似是猶豫了些許方颔首踏上馬車掀簾而入。
靜坐其内之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畫,一雙鳳眼阖起,聞見掀簾之聲方放下手中書擡眸。
一切猶如那年,隻是如今二人已站在了對立面。
季湘坐在了楚景甯的左側,視線從楚景甯的臉龐收回,眸間的睫毛不經意的輕顫。她收回思緒,開口便是一聲揶揄,“微臣若是未記錯,殿下一刻前便已告辭,方才卻從微臣之後而來,微臣竟不知,殿下也是這般信口雌黃之人。”
楚景甯轉眸看了季湘一眼,心知這人慣來無甚尊卑,便是懶得作理,她轉了話鋒道,“本宮所知,上官大人府邸離季大人府邸算不得近,季大人怎的踱步而行?莫不成打算徒步而歸?”
季湘聞言輕笑,欠身上前些許低聲戲谑道,“殿下有所不知,微臣懼馬,殿下若是順路,可否帶微臣一段?”
突然的靠近讓楚景甯輕蹙了蹙眉,她微微側身,“季大人懼馬?本宮怎的從未聽聞。”
對于季湘的玩笑之言,楚景甯自是不信的。這人馬術極好,又怎會如她所言懼馬?
季湘見楚景甯側身之舉微不可見的彎了彎唇角坐回去,“哦?那在殿下聽聞之中,微臣該是怎樣的人?”
“輕浮放肆之人。”楚景甯毫不避諱的脫口而出。
季湘笑着搖了搖頭,滿不在意的道,“殿下差微臣來是為何事,不若開門見山罷。”
楚景甯頓了頓,似是未料及季湘突然轉開的話頭,她還以為季湘聽自己這般評價會頗為惱怒,哪知這人竟隻是笑着搖了搖頭。
“本宮隻是想告誡季大人一句,莫忘了馮沛之變。”楚景甯正了眸色。
馮沛乃先丞相,彼時是太子臻黨羽,砺王事敗後被黜。楚砺,當今皇帝楚弘叔父。兩年前卻在馮沛的謀和下欲起兵奪宮,終是兵敗被皇帝雙雙賜死。季湘常想,皇帝下旨賜死自己親叔父時懷着的該是怎般的情緒?
釋然?喜悅?威脅自己帝位之人親手被自己了結。
還是悲傷?哀戚?連至親都等不及想要取自己的命。
“殿下這是何意?”季湘看向楚景甯,眸色間帶上了些許不解,似是當真不知楚景甯話中所指。
楚景甯收回視線,心知這人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當年馮沛之變牽扯的又哪止楚砺,她那有勇無謀的叔父能起兵奪宮絕對離不開季湘在暗中的推波助瀾。楚景甯未再繼續解釋自己是何意,她知曉以季湘的謀識定然早在春桃攔住她的那一刻便猜到自己尋她所為何事。
楚景甯之所以提及馮沛,亦不過是想借此點她。何氏是不會允許脫離自己掌控之輩存活的,馮沛的死是必然,他千不該萬不該妄圖将自己淩駕于何牧之上。而楚砺從始至終都是季湘真正想要置于死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