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年華平縣所發生的一切。
馮沛隻不過是何氏推上去的犧牲品,隻是他們不曾料到,季湘遠比馮沛更加無法掌控。
“季大人可知今日在你我之後拜訪上官府的,是何人?”楚景甯轉了話題。
“此乃上官大人私事,微臣自是不知。”
楚景甯聞聲看了季湘好一陣,心道這人嘴中簡直無一句實話,與幼時相比實在大相徑庭。她臉上不露疑色,“本宮以為,季大人出自上官府,上官大人對季大人有知遇之恩,于上官大人而言,季大人應并非外人方是。”
季湘嗤笑一聲,“殿下若是這般覺得那便真真是殿下想錯了,微臣于上官大人而言,不過是如那市井之言般欲借上官氏平步青雲之輩罷了。”季湘抖了抖下袍,“市井之言所傳非虛,微臣當日踏入上官府,為的便是今日,若能平步青雲,何人不願?”
“微臣出生鄉野,幼時食不果腹之日仍曆曆在目。”季湘看向楚景甯,淺淡的眸中依舊平靜無波,“所以微臣今日能位居此位,憑的便是不惜一切以求成。”
楚景甯聞聲沉了眸,馬車内的空氣凝固,一時之間噤若寒蟬。
春桃行于馬車一側,身後跟着秋菊。看着快自己幾步在前之人,春桃微蹙了蹙眉快步走去。二人的距離倏而拉近,仇翎微頓,從細聽馬車内的動靜中回過神來,她淡淡的轉頭掃了春桃一眼。
春桃見仇翎回首看自己,嘴角彎起一個大大的弧度,然而下一刻,春桃口中的話還未出口仇翎便又将頭轉了回去,依舊是面無波瀾的看着前方。春桃甚至察覺到了仇翎兀自遠離自己再次拉開的距離。
春桃的笑容瞬時僵在了臉上,她在心裡給自己降了降火。
“姐姐。”春桃平複心緒,攥了攥掌心又松開,大大呼出一口氣再次追上仇翎的步子,這回春桃學乖了,知道仇翎是故意避着自己的,遂是欠身對上了仇翎,“這位姐姐。”
仇翎被春桃突然的湊近驚得頓了半步,視線掃向春桃。
“我喚春桃,姐姐喚什麼?”春桃像是未領會到仇翎眉目中的不耐,本着善意的想法再次開口,“姐姐?”
仇翎盯着春桃,見那人仍舊沒有要讓開的自覺,遂往左移了兩步走出春桃傾來的半個身子繼續着自己的步子。
春桃嘴角的微笑再次僵住,這回,她能清晰的體驗到面上的微笑冰凍崩裂之感。
一路注視着倆人動作的秋菊在後摸了摸腦袋,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快步跑近春桃,“春桃姐姐,你在做什麼呀?”秋菊的視線轉向了仇翎,“那姑娘不是季大人身旁的嗎?感覺……”秋菊頓語,“甚是難親近呢。”
春桃瞅着仇翎的背影暗自較勁,她跺了跺腳不服氣般輕哼了一聲。
“季大人所說的不惜一切,便是堂而皇之的謀和太子行那結黨營私之事嗎?”楚景甯冷言,視線終是先一步從對視中偏轉。
“呵,謀和太子?微臣倒真是不知這是何時之事了。”季湘見楚景甯的視線移開,嘴角噙上淺笑,嗤了聲道,“殿下此言可有證據?冤枉了微臣是輕,若是诋污了太子的名聲可就不好了。”
看着楚景甯面上漸自緊繃的神色,季湘幾欲笑出聲。
楚景甯聞笑朝季湘瞪去,她攥了攥拳繼而道,“本宮既能說出口,自是有理有據。季大人說不知此事,那本宮姑且問大人,昨日錢冕可是拜訪季大人府?”
季湘不緊不慢的颔首,“不錯。”
“可是攜了箱物而往?”
“不錯。”
“季大人可是盡數收了去?”
“不錯。”
錢冕乃太子楚臻黨,此欲何為,想必在朝之輩無人不知,更莫說這昨日甫一拜訪了季府今日便派了趙忠賢故技重施到了上官府。
見季湘一一應下卻仍舊一副不以為意之态,頗有無人能如何得了她之感,楚景甯面上鮮少的帶上了些愠怒。楚景甯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清季湘了,在朝為官的這些年季湘似乎變了許多。她對所有人都戴上了面具,她變得麻木,如她所說的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如此,季大人可還有話說?”楚景甯壓下心頭的怒火,言語間已絲毫不見适才昭然若揭的情緒。